次日,北风将最后一抹秋意吹散,嫩寒扑面,天气忽然变得有些阴冷。徐五一人驾着马车往石井镇回去了,告别的话自不必多说。
徐莽请吴副镖头照看镖局,自己带了七个镖徒,连同夫人女儿,一起南下。他这一趟并不是出镖,而是去厚德城逛逛,因为今年厚德城的十二月,将十分热闹。
六大宗门每五年开一次山门,时间持续一个月,一般是十二月。各个宗门将五年内获得本门玉符的少年接入山中,正式收入门下,悉心培养。这些少年来自九州各地,多是资质上佳,天根明=慧的良才美玉,只要肯潜心修行,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也就是说,今年十二月,坤州境内获得玉符的优秀人才将齐聚厚德城,然后分赴六大宗门修行。要知道,因为坤州的灵虚宗被仙殿除名,降宗为派,所以坤州境内的人才外流严重,偏偏灵虚派行事越来越诡异,口碑越来越差,更让人望而却步。
徐莽骑了一匹神骏的黑马走在前头,旁边是骑白马的徐夫人,后边是杨正,柳义两个随从,各骑了一匹黄马,再后面便是两辆马车。苏青青,杜昂和徐英三人坐在前一辆车内,苏夫人骑累了马也会进来坐坐,后面一辆便装了行李。杜昂本想试着骑骑马,但徐莽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便不得其便,至于其他几个镖徒,驾车的驾车,骑马的骑马,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昨天晚上苏青青告诉徐莽,说孙道长并未收杜昂为徒,只是托杜昂去灵丹宗帮他办事,所以杜昂天根不亮也不奇怪,而且也没学到孙道长什么本事。
徐莽也不笨,说孙道长大可让你去帮他办事,为什么偏偏要选一个屁都不懂的山野小子?
苏青青只好说杜昂有病,孙道长答应了要帮杜昂把病治好,所以才让杜昂去灵丹宗找医仙青翎仙子治病。
徐莽摇头说这小子真走运,便不再多问了。其实他也没那么小气,他见女儿跟杜昂玩得很高兴,早就不对杜昂有何偏见了,只是杜昂的态度不变,他便拉不下脸来。
苏青青倒紧张得出了一掌心的汗,虽然她并没有说谎,但因为隐瞒了很多事情,漏洞不少,听着更像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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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五六日,一路上并无人叨扰,所以速度也不慢。听徐莽说,因为这几日路过的山多是一些荒山,所以并无小门小派前来叨扰,就是有些山贼强盗,一听徐莽的大名腿也软了,谁还敢来生事?
这日,山道渐行渐窄,两边的山势却越来越高,高山之上,松云呼应,青白相衬,别有一番意境。
再行了里许,眼前的山峰笔立,峭壁直直的插入云中,中间一条四五尺宽的石道黑溜溜的,都是一些硬邦邦的岩石。
徐莽在石道前丈许处勒了缰绳,朗声道:“石冈山徐莽,拜会三木道长。”
“原来是徐总镖头,我们掌门很好,不劳记挂。咦,怎么不见你们镖局的镖旗?”峭壁上传来一个年轻弟子的声音。
“此次我是去厚德城凑热闹的,又不是出镖,立镖旗做甚?”徐莽哈哈一笑。
“嘿嘿,徐镖头莫要扯谎。我们赵师兄前些日子去石冈镇找徐镖头切磋,至今未回,想必是徐镖头输了,没脸在此处混了,便赶在我们赵师兄归山之前,抢先跑路了!”那年轻弟子讥讽道。
杨正气不过,骂道:“你这厮好没见识,你们赵道长岂是我们总镖头的对手?我告诉你,你们比了三阵,输了三阵,恐怕是你们赵道长没脸回山吧!”
峭壁上又有一人粗声大气的说道:“口说无凭!你们要么在这等我们赵师兄回山,要么按照惯例,留些香火钱。徐镖头,不是我们胆子大,只是不敢坏了规矩。”
“倘若我们镖局过路也要交钱,那要我们镖局做甚?你们且去山里回报,说徐莽赢了赵道长,按照约定,一年之内,你们不得为难我们镖局。”徐莽声音有些严肃。
峭壁上两人商议了一会,那粗声大气的弟子道:“徐镖头稍等,我师弟已前去通报。”这名弟子虽然听着像是条莽汉子,但行事老练,话语得体,显然年纪也不小了。
过了半晌,从峭壁上跳下一个瘦瘦的中年道士,长脸,尖下巴,背上背了一把长剑,向徐莽一揖,说道:“我赵师弟尚未归山,掌门令我前来向徐镖头讨教讨教,倘若徐镖头胜了我,随你过去便是,倘若贫道侥幸胜了,这香火钱还是要交的。”
“你们松山派还要不要脸?赵道长明明输了,你又来挑战,再说,那赵道长若是赢了,还不飞也似的回山邀功,怎么会比我们还迟?”一个镖徒大声斥道,虽然他说得有理,但身份太低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知道长贵姓?”徐莽目光直视着前边的瘦道士。
“贫道姓方。”瘦道士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道。
徐莽并不曾听说松山派有这一号人物,既然此人称赵道长为师弟,那么此人的修为应该在赵道长之上才是,但为何在坤州竟没什么名声?徐莽不想在这耽搁太久,但也知道大意不得,跃下黑马,沉声道:“请!”
两人立在山道上,场地并不开阔,但一对一的比试剑气刀意,却也绰绰有余。长脸方道士一言不发顿了片刻,忽然身形向前蹿出,长剑跟着出鞘,竟是欺身近身攻来。
徐莽心中惊异不已,后无退路只得上前硬接,赤金刀横削一刀,哪知却削了个空,接着右臂哧的一响,已被长剑划出一道口子。他忙回刀护住周身,再不贸然进击,喝道:“方道长,难道你不懂规矩?”
方道长借着坡势,身影在徐莽身边左右闪动,身法轻灵,剑法飘逸,开始也不回话,但攻了好一会,再也找不到刀光中的破绽,冷笑道:“徐镖头,原来你名动山野,靠的竟是这一套龟壳刀法,真是可笑。”
徐莽心中有气,这方老道明明是知元境的修为,怎么还像知本境的修士一样近身相攻?何况只是切磋较量,何至于性命相搏?山路狭窄,闪不开身来,这方道长身法又极快,要想取胜也不容易,这可如何是好?
威莽镖局一行人下了车马,闪在一边观战。那些镖徒见总镖头受了伤,不禁有些担心,不停地咒骂,说方道长连三岁小孩懂得规矩都不知,真是好笑,又说他突施偷袭,无耻之极。
徐夫人虽然见惯了这场面,但见丈夫一直处于劣势,不禁有些心急,很想说算了吧,这香火钱交了就是,但她深知丈夫的脾气,又不敢出声。
杜昂看了半天,忽然想到,自己融通天子剑的剑意时,在脑海中的出现的画面里,他总是一通胡劈乱砍,虽然威力越练越大,但如果能有一些章法,岂不是更加强大。那方道长的剑法太快自己暂时学不来,可徐镖头的刀速不快,刀法也不如何复杂,倒可以学一学。
他暗自用心,越看越来劲,情不自禁一伸手,将天子剑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