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初,榔坪失守,御林军挥军入城,开始清城。
大战过后除了疮痍就是尸首,寒风里淬着血腥,壮丁拖着木车把一车车的尸首运出城,埋在城外十里的雁荡坡。
已经是入冬,几天冷雨后开始落雪,雁荡坡前一株桃树却开了花,寒气中夹着春意。
远远地,一支铁骑疾驰而过,为首的是御林军将帅李玄。
跑过雁荡坡,铁骑震动地面,雁荡坡上的尸坑中,听见马蹄声一只染血的手挣扎着扒出来,推开身上的尸体,她吃力地站起来,苍白的脸上布满血污,左眼被一支箭穿透,贯穿头颅,她伸手一摸到脑后的箭头,用力一折,拔下箭来,随着“噗嗤——”一声,血水被拔得飞溅。
她痛得直冒冷气,捂着血汩汩的眼睛摇摇晃晃往前走,四周是伫立的亡魂,鬼气森森地围拢过来,虎视眈眈地跟在她后边。
“不要跟着我,再过来,我就吃了你们。”捂着眼睛,她稚嫩的脸上满是戾气,露出森白的牙齿。
亡魂们后退,却不肯散去,她受了伤,吃痛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停下来,茫然地抬头望四周。
入冬的雁湖早没了水,偌大的雁湖被尸体填平,四周皆是亡魂怨气,他们哀怨怨愤地瞪着他,凶狠狰狞的样子,却没有一个敢靠近。
站在雁荡坡上,极目眺望烽烟犹在的榔坪,那里想必已是地狱惨相,回去也没有地方可呆。
这样想着,她心里头空荡荡的,毛毛细雨落在脸上,抹一把脸,她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走去,走到半道听见脚步声,一回头,是个在死人身上打劫的小偷,十五六岁的模样,抱着搜罗来的东西与她撞了个正着,一抬头就看见她可怖的脸,登时吓得一声尖叫,满怀的东西洒落在地,他尖叫着连滚带爬逃开。
那一声“鬼呀——”在山谷里荡漾,和着风,绵延婉长。
“见过这么可爱的鬼吗?”她捂着脸撇嘴,捡起散落地上的东西,往山下走去。
下了山,她在寒气腾腾的冰河里洗了一个澡,满身的血污几乎是抠下来的,清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和鬼没有两样。
冰河深处,一团黑影悄然靠近,咕噜噜的声响在水中藏匿,她往身上浇水的动作停下来,回头看去,那声音消失不见,仿佛听见的是错觉。
她扭头继续洗澡,咕噜噜的水声再次响起,她皱眉,猛然回头,身后,大片的黑暗悄然散去,水面上是腾腾的寒气,什么也没有。
丢了一只眼睛,她视力不是很好,心里不踏实的很,迅速地上了岸。
水底,那没得逞的东西悻悻地徘徊,不死心地望着岸上的人。
穿好衣裳,她拿布遮住眼睛匆匆离开。
不远处,适才被吓跑的小偷杨骁折转回来,急匆匆地跟过去。
穿过树林没多远他就跟丢了,焦急地四处寻找,就是不见她的踪影,他气得一跺脚,撸起袖子咬牙骂:“奶奶的,老子辛苦了大半天,白白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