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九娘欣喜地发现自己面前摆了一碗奶白色又很浓郁的汤，上面漂浮着香菜和葱末，碗上架一双筷子，筷子上放着烤的焦黄的火烧。以自己对吴征的了解，能让他如此下本钱的吃食，肯定是极好的。
咬一口饼，皮酥内软，还带着丝丝甜味；轻轻的喝口汤，浓郁顺滑，伴着香菜和葱花的清香和甜美，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腻。九娘闭上眼享受完一口羊汤，胃口大开。忘记了家训，放下了矜持，九娘忘形的以牛嚼鲸吞之势消灭了一碗羊汤，嗯……里面的羊肉也刚刚好，不凉不热。
“再来一碗。”
吴小妹吃惊的看着九娘，这是她第一次见九娘吃饭如此豪爽。可惜，九娘这句话没人理，为啥？所有人都在忙着对付自己那碗羊汤。
“我还要一碗。”九娘再度强调，语气里甚至带着点哀求的意思
“没了，锅太小，每人只一碗。你知足吧，你和小妹都是头碗汤，不错吧？”吴征支支吾吾的解释。细看九娘，小丫头粉面通红，额头见汗。“去擦擦汗，别着凉。”
趁着木匠在家装辘轳，吴征则带着青牛去找铁匠铸一口专门煮羊汤的锅。铁匠铺居然没有。吴征只能三两银子订做一口。
辘轳用油脂抹过，用起来省力又安静。伙房里盘了一个大灶台，样式是吴征参考小时候见过的火烧炉。县城没见过这么怪的灶，鲜有那么大的锅，人们都来瞧稀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蔡老东家，闻风而至，正赶上第一锅羊汤出炉。老头在伙房里围了灶台转。
灶台贴墙角垒起来一米，台面一米二见方收拾的平整，铁锅贴墙角嵌在灶里，锅里面热气蒸腾，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羊骨头和咕嘟咕嘟泛起拳头大小的水花；灶口侧边离地两尺各有两排灶眼，四支带着木把手的铁架子插在里面。灶口正上的灶台空出来放碗的地方，另一边空着的灶台里镶了一块木板，用麻布盖着，周围散落着细白末，老头细瞅一眼。“哦~这是和面的地方。有意思……”
蔡东家自得其乐的看着，不时尝一口羊汤。青牛吓得不轻，从锅里盛的羊汤，老头不觉得烫？连盐都没放，也能喝下去？
“老东家，您觉得我这羊汤怎么样？能不能卖？”吴征给孩子们分配完早饭才来询问
“嗯，不错。就是这汤……，怎么不咸？”老头再喝一口，才反应过来
“啊？”吴征指着老头手里的碗“老东家，您这……这本来就要加上盐和芫荽，葱花才能喝的。”要是有胡椒就更好了，可惜找不到。（窃以为，羊汤里放着些就差不多了。我见过放醋的，这样确实不腻口，不过破坏了味道。原来一碗羊汤五六块钱，倒也不算太浪费。不过，现在不少卖羊汤的修炼了一身神鬼莫测的化学技能，还真不敢去贪嘴。）
老头用手一捋胡子上冷却的羊油，“哦。我说没味儿呢。再来一碗！”
青牛先往碗里调进去盐、芫荽和葱花，抓把羊肉、羊杂放到漏勺里左手临锅端着，右手持长勺舀汤，浇了三四勺汤；左手一翻羊肉羊杂落入碗中，放漏勺端碗，右手连舀两勺汤盛满碗。调上盐，撒上香菜香葱，这才双手端给蔡东家。
这左右开弓，兔起鹘落的动作经青牛行云流水一般的演绎，倒有几分《少林足球》赵薇做太极馒头的神韵，卖相颇佳。蔡东家看的连连乍舌，拍着巴掌赞叹“漂亮，漂亮。这架势比开封赵老将军的盘龙棍法还好看”吴征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杂耍被有功夫底子的青牛一演绎，这形象立即拔了个档次。蔡东家看的眼珠子通红……
接下来，蔡东家迫不及待的和吴正商量关于荟萃居冬季菜单的问题，这滚汤热饼的吃法够新鲜，够味道，够营养，而且成本不高。吴征一再推说这羊汤火烧的吃法上不得台面。直说的蔡东家心有不甘的回了荟萃居。
吴征这才挑了一个刚烤好的火烧，焦酥的外皮，混着葱香的羊油味，咬一口外酥内软，麦香带着一丝焦香的甜味饶舌而生，轻嚼两口，再喝口汤，扒两块羊肉，嚼的满嘴肉汁四溢，一口饼、一口汤、一口肉，直吃的由内而外再到四肢百骸暖融融的，直暖的十个手指麻酥酥的，让人懒洋洋的不想再动。侧首看看青牛，青牛侧身靠着灶台吃着烤着火，舒服的直哼哼。
“快吃，吃完了。咱俩把小甲他们仨换回来。”吴征催着。为报恩，青牛兄弟都改姓吴，四个弟弟改名甲、乙、丙、丁。这叫法让吴征哭笑不得“我靠，这是收集套装还是神符之语？”为了炖大锅羊汤，吴征把甲乙兄弟俩先安排到店里了，他们吃完就要去换甲乙的班。
傍晚时分，蔡福成登门，这次还带着安捕头。几个月没见，安捕头面色红润，许是赶得急，额头上油光一片，再细看宽松的公服里面隐约可见一副颤巍巍的将军肚，腐败了呀。
俩老狐狸****不光是来喝羊汤的。青牛去盛了羊汤端上桌，吴征让着两个老狐狸先吃，又让小乙跑去把安婶儿娘仨请来一起吃。做足了一副有美食大家齐分享的做派。蔡福成心里着急，却只能等安捕头先起话头；安捕头有心挑起话头，一时想不到从哪里开始；吴征稳坐钓鱼台，陪着好吃好喝，等安捕头一开口这主动权才能落到自己手里。
安婶儿娘仨也来了，围着小桌坐下，滚烫的羊汤，新烤的火烧都放到桌子上。从没尝过的香味让小安兄弟迫不及待的扒着碗小口的吸溜。安婶儿一脸慈爱的告诫着“小心烫，慢点喝。”
“大侄子，这汤好。喝完浑身暖和。”安捕头连喝两碗才开始说话
“谢谢安叔”吴征回答“这本就是准备冬天喝的，有肉有油，冬天喝了抗寒也抗饿。”
“蔡东家给我说，我还不信。”安捕头给蔡福成使着眼色“蔡福成是行家，你来说说吧”
“大官人，吴小哥做东西十分精妙。我只有佩服，可不敢乱说……”蔡福成一脸谨慎
“今天又没外人，咱们吃完饭闲聊。随便说说，也好给这孩子指点指点”
“这家除了你俩都不是外人”吴征暗地腹诽，嘴里却说“是啊，福成兄。这羊汤也是刚开始做，还有待完善。请多指点”
“这个……”蔡福成摸着下巴“这羊肉，羊骨做汤最怕的是膻味，吴小哥用葱姜祛膻也是平常，不对，你这汤里还有料……应该是有丁香和桂子……”蔡福成继续摸着下巴一味一味的猜着调味料，每猜对一个，吴征都拍手叫好称赞。
“猜吧，猜对了。你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比例。更猜不到什么时候放，怎么用。”正是有这个想法垫底，吴征才故作慷慨不遮不掩……
吴征不遮不掩的做派让蔡福成心里越来越没谱，秘方岂是能拿出来公示的么？这小子的表现是在给我挖坑了。想着老蔡看着安捕头求援……
“大侄子，叔也不瞒你。蔡福成真是喜欢你羊汤，我也喜欢。”安捕头打着哈哈“老法子，你把这方子作价卖给他如何？”
蔡福成眼热的看着吴征，两只手抄在袖子里。吴征一点头，立即就能掏银票出来。相比于蔡东家，蔡福成明显过于进取。只要他看上的新事物，他肯定会千方百计学到手，从来不考虑给同行留下活路。自从荟萃楼傍上了安捕头，隐隐约约的挂靠知县，蔡福成的气势渐旺，今天已经没有了当初学炒菜时的那种谦卑恭谨。
吴征不由感叹世事无常，这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是最出色的徒弟。才一年多的时间，蔡福成就变得有些嚣张跋扈了。现在因为年龄的问题，居然不把自己当师傅来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