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辉走了,陈裕没有跟他离开。为什么呢,玄府山真的有仙道经典吗?答案是没有的,陈裕知道,当初世上的玄府山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修行仙境。也压根只有几个人在上面修行过,而仅有的这几个人基本是过来探宝的。因为它地势凶险,环境恶劣,时常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都以为会生出奇物法宝,其实哪有什么法宝,最多不过是山上的石头有些比较奇异罢了。所以后来,这些探宝的都走了。
既然这里经常打雷,那不用说,必定是最不适合修行的场景,因为一打雷,人心就乱了,特别是在山上,雷声打响,无论有多远都像是在你耳边炸开的一样。但是上面有居住修行的人吗?还真的有一个,叫什么不记得了,名号为洞玄君,当初是个散人,先在府砚山丹青派修行,后来改到一个乡野小门,再后来,度雷劫时劈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于是就跑到了玄府山。
那玄府山既然经常有雷电,他为什么还要自寻死路呢。事实上,玄府山确实天启恶劣,但是山上有一种奇石,能引雷电,这种奇石在山的南面,而洞玄君他则居住在了山的北面,这样一来,反而是对于他来说最安全的修行居所。因为没能渡劫成仙的修行人,今后随时都有可能遭受雷击,日子很难过,不可能有门派在收留,所以他只能这样活着。
一个雷劫都没过去的修行人,他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那些人所追求的仙道经典,其实就是洞玄君修行手记而已。记载了从最基础,到后来他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有什么用呢,一个散人的经验,后人学了难道都去做散人吗。
陈裕没有跟宋辉说明,因为他知道,宋辉此番前往,无论如何都见不到这篇手记。
他盯着手里这个包裹,看了一会儿,便提着它走了。在牛棚睡了一晚,早上起来精神还不错,他伸伸筋骨,然后开始行动。
来到了青牛镇,陈裕不可能说走就走,他的目标定在青牛镇附近的两座山上,首先是东面的上行山,那里就是野兔泛滥成灾的地方,这山很矮,只是连接着东方更多高大的山峰,所以勉强称之为山。
之前一无所有,现在有了粮食,陈裕就可以展开行动了。
上行山不高,山林茂密,资源丰富,其中原本是虎豹,狼群的天下。但现在,从未听过有什么狼嚎虎吼,反而是兔子数量骇人,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陈裕心中有些庆幸的是,青牛镇捕杀了那么多兔子,却没有一个人伤亡,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问题不解决,就还是问题。而且以后,怕是更大的麻烦了。”陈裕仰望着这座上行山,仔细嗅了嗅,然后吐了口浊气,开始沿着猎户们经常行走的路线向上走去。
这是一条小路,当初可能是人们上山伐木的时候经过的,周遭的树木都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树根,还盘扎在底下。看体型、年轮,这些都是年轻的小树。“该是在深处一些的地方。”陈裕继续往前走,他累得满头大汗,一会儿工夫就要歇歇脚。有时候经过一条溪流,连忙赶过去饮水洗脸,看着水上映出来的面孔,已经有些苍白了。
“太深了,这里该是没人来过的……”
没有一点人气味儿,刚才过来得时候,外面立着标记,恐怕就是青牛镇所谓的禁区了。
这里从青牛镇先人就划分开了,他们先是说有仙人,后来说有妖怪。总是不让人进入,有些外乡人进来了,就再也没出去过。
其实确实没错,当初上行山确实连通着一处仙境。但是后来天下大乱之后,这世上的所有仙家洞府都被埋起来了。上行山上的仙境没了,周围的一些动物,沾染过其中灵气的多数都成了妖。然后离开了此处,化形成人,到外面去游历。不过这些妖基本没有法力,有时候见到克制的东西,还会露出尾巴,犄角。所以民间传言,狐妖,虎妖,狼妖。这些都是从曾经的各个仙境附近,跑出去的。
不过说他们吃人,倒是错了。
化形成人的妖,是不会再吃人了。有时候吃肉都很少吃,因为损伤灵气,有些本来是食草的,甚至一闻到油性,就会打回原形,所以它们其实很排斥吃肉。
而且有些还信佛,愿意行善积德,到来生转世成人。特别虔诚,比人都要虔诚百倍。
而陈裕所到的这个地方,就是曾经的仙境周围了。
再往前走,几步之后,撩开枝桠滕曼,眼前就是万丈深渊。往下看一眼,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要把世间万物都给吞纳进去,下面真的是深不见底,只能听见呼呼地风声沿着山壁摩擦。这里原本是连接仙境的桥梁,仙境毁坏,桥梁倒塌,下面的大地化成了虚无,从这里跳下去,永远都不会到底。而陈裕向悬崖的对面张望,那里山壁陡峭,看起来很是寻常。“不在山里,不在对面,看来是在下面。”
但是下面漆黑一片,而且还有浓烟笼罩,很难看的清楚。这时候陈裕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下方深渊有鬼哭狼嚎传来,声音尖锐,令人汗毛耸立,而且越发接近。突兀,一道飓风从深渊中传了上来,直奔天空,连天上白云都被冲破了一角,才慢慢散去。陈裕坐在这里,打开包裹取出一只熏制的兔子,开始吃了起来,一边望着悬崖的情况,一边用自己的方式计算着时间,没过一会儿,他都用石子在地上敲出一个痕迹。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温度瞬间下降,又一次听到了那尖锐刺耳的响声。接着,周围树枝剧烈摇晃,有些都被吹断了。那深渊里又是吐出一道飓风,冲上云霄。
再等了半个时辰,又来了一次。
陈裕确定了时间,收拾好东西,把包裹背在背上,他选了一条结实的藤蔓,直接在腰上缠了几圈。然后把另一头与另一个藤蔓接起来,大概接了有七八条。他估算了一下,约莫是够了,于是把一头缠在了树上,勒紧。
陈裕背对着悬崖,开始倒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嗖。
他人影不见了,这藤蔓瞬间抽动,不住地往悬崖下方输送,接着,瞬间绷得笔直。
下面,陈裕贴在峭壁上,双脚找了个勉强可以踩踏的地方。他紧紧贴上去,双手抓住凸起的石头。陈裕脸色比之在上面,更加苍白了,他感觉胃里发寒,不断抽搐,终于忍不住侧过头开始呕吐。而呕吐物,急速下降,在深渊中像是连蚂蚁都不如,尘埃一般。然后再也看不见,连声响都没有。
眼前都是浓雾,在上面的时候还能看到对座的山。现在什么也看不清,身旁只有半米之内是清楚地。
陈裕的目标,先定在了左边,但是要去那边。他必须解下腰间的藤蔓,不然根本无法移动半步,藤蔓绷得太紧了。脚下能踩的地方实在稀缺,有些大的能承载一半多的脚掌,有些只能是脚尖轻点。而那些没有凸起的地方,大多有个凹洞,可以把脚塞进去,也能踏实。连凹洞都没有的地方,平滑无比,像是镜子,只能选择向上,或者向下绕过去。
这很危险,每一步都可能是落下深渊。
往左爬了大约五米,陈裕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但是视野中,仍然看不到目标。
只能往回爬,这样一来,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在深渊当中,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
陈裕不得不抓紧藤蔓,开始向上攀爬,他的手脚都在发抖,眼睛模糊不清,甚至感觉呼吸不畅,但是一刻都不能停留。下面已经开始有声音传来了。
突有一阵气流上冲,下面呼啸不断。简直如同虎豹狼群,海啸天浪。
快快快!
陈裕咬牙切齿,睚眦欲裂。
他手脚拼命地用力,不停往上攀爬。气浪近了,更近了,陈裕只觉得身下好像有气流托住了自己,他大叫一声,双手抓住了悬崖的一角,接着一股飓风气浪猛的冲了上来,他整个人被掀翻了,离地大约一米来高,然后后背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咳咳咳…………”
陈裕剧烈的咳嗽,喉咙里好像卡着一口气,堵着呼吸,怎么也咳不出来。紧接着,他翻过身子,双手撑着地面,一边咳嗽,一边用一只手拍打胸口。然后他发出干呕的声音,不停呕吐。
呼呼。
他的呼吸终于顺畅,整个人瘫倒在地面上,鼻子贪婪的呼吸,肺部飞速的吸收氧气。大脑的眩晕感,终于慢慢转好。如获新生。
而来自悬崖深渊下的气浪,早已到九霄云外去了。
随着如被人掐着脖子般的窒息感消失,陈裕神色却不见有半点轻松。心想着还有右侧的五米没有探索。而探索了这十米之后,如果没有找到,那就要换个位置,继续。
他又观察了几个位置,都在地面上用石头打下标记。然后检查藤蔓,歇了半个时辰,深渊又吹了一次风,天色已经黑了。陈裕不得不选择休息一个晚上,养好精神。翌日,太阳刚出山,金光万丈,深渊中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下面的烟雾缥缈,也都是金色,好像仙境,一夜过去,风没有停过,但是在早上,似乎每一次中间的间隔都长了一些,大约一个时辰左右,这是个收获。日上三竿,风又恢复了原来的规律,陈裕算好时间,接着又开始探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时间,悬崖还有仅剩的几处位置没有探索,而这些,在接下来的一天内就可以完成,但是陈裕,却已经没有食物了。
他只能回到林中,采摘野果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