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秋颜就来叫速不台出发,兴许是觉得应该早早离开这。速不台也没有什么异议,看得出秋颜不太想继续呆在这,昨天上了楼就没有再见到她。今天也是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出了城。
速不台此时悄悄看了她一眼,曾经对于这些习以为常的他也才发现,耶律秋颜来自西域,的确有一种异域的美,中亚的混血美往往会出现天人般的美女,秋颜就是那一种。之前一直把她和那邻班的林秋颜混为一体,此时细细看来,耶律秋颜似乎更有一种出尘高贵的气质,也许是时代的烙印吧。
速不台登时看得也有些醉了。
秋颜见他眼神怪怪的,对他说:“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速不台忙收回神,咳嗽一下,胡乱说:“我看到你想起了一首歌。”
“什么歌?”
速不台赶紧在脑海里寻找,关于西域——他所在的时代已经是新疆以及中亚地区的歌他还真不太熟,猛一想,就想到那么两首。《掀起你的盖头来》,这个不合适吧……那天号称“河东歌王”的王帅唱的《达坂城的姑娘》?额,这……
秋颜又追问道:“是什么歌?”
速不台一愣神,说:“是,是这么一首歌……”
秋颜轻轻道:“唱来听听呗。”
速不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又使劲咳嗽一下,轻轻唱道:“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是,你要是……”
接下来的一句是“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速不台嘴角一抽,这怎么唱得出。
“怎么不唱了?”
速不台支吾道:“额,这个歌词突然想不太清了。”
秋颜笑了笑,说:“蛮好听的,这些曲子你都怎么听来的,真好听,虽然都是市井之语唱出来,但是和宫廷里的那些礼乐比起来,更质朴更好听。等你想起歌词一定要再唱给我。”
速不台吁了一口气,赶紧说:“好,一言为定。”他倒是真希望能再唱给她,不过现在还是赶紧先岔开这个话题为好,于是问道:“那张致会不会追上来拦阻我们?”
秋颜听了说:“不会的,张致对哥哥张鲸唯命是从,不敢违抗他哥哥的话。”
可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头看去,却是张致和四个随行的追了上来。秋颜看到了眉头一皱,扬鞭就要加速离开。可张致的马显然更快,挡在了两人的前面。
张致一勒马缰,对秋颜说:“这位姑娘,昨日冒犯,我特来陪个罪。”
秋颜冷冷的说:“不必了。”
张致又说:“听闻姑娘要去东京辽阳府,我对这一带熟得很,路上几个寨子都是我们张家旗下的,也好护得姑娘周全。”
这句话已经有点软硬兼施了。速不台听了心中很大的不高兴,不等秋颜说话,就回道:“不必了,张公子,护送这事,有在下就够了。”
张致冷冷看了一眼速不台,说:“你昨天偷袭我一记,我还没有找你算账。”
速不台毫不退缩:“想找我算账什么时候都可以。”
秋颜一看,不想惹麻烦,就说:“速不台,算了,不要动干戈。”
速不台却说:“不让他们见识点颜色,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致哼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张致接着翻身下马,拔出腰间的大刀。
速不台也从马上跃下,秋颜见状轻呼了一声:“速不台……”
速不台笑了笑:“没关系,放心吧。”接着对张致说,“你想怎么比试?”
张致手中的刀舞出一个刀花:“还用说,拔出你的刀吧。”
“好,考虑你还有手下,十招赢不了你就算我输。”
张致怒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速不台又说:“别急,念在你是此地东家,前三招是我让你的。”
张致身后的人听了都骂道:“臭小子你不要狗嘴里吐象牙,想七招之内赢我们二爷,你以为你是谁?”
速不台冷哼道:“废话少说,赶紧来吧!”
张致骂了一句:“臭小子你别太嚣张!”快步踏上,一招势大力沉地压来。这张致的功夫有些野,但是贵在简单高效。可速不台更简单,他连自己有什么招都不知道。见他一刀砍来,速不台脚下迅速一沉,避过一刀,接着脚步左跨,一步到了他的右侧。口中说道:“一招。”
张致一刀不中,接着手腕一翻,长刀自斜下方砍向速不台,速不台不慌不忙,脚下发力,退了两步:“两招。”
张致怒道:“住嘴!”收刀回来接着向速不台中宫直进,速不台眼神一凛,喊道:“三招!”接着身形飞起,左脚竟踏在了张致的刀上,同时右脚甩出,直踢向张致左脸,身形潇洒异常。
张致慌忙后撤,速不台不等落地,长刀出鞘,一刀砍向张致。张致后撤中难以应变,一刀硬架,不及速不台的力大,刀被劈开一旁。速不台接着横刀直进,用刀背架在了张致的脖子上。
这兔起鹘落般,一眨眼间,速不台连出三招,轻轻松松就制服了张致。
张致惊愕不已。速不台已收刀回鞘,回身上马,看都没再看张致,对秋颜说:“我们走。”
两人策马而去,张致仍愣在原地,那几个随行的不敢阻拦,慌不迭下马去看张致。
走了有几里路,锦州城已经看不到了,秋颜说:“谢谢你。”
速不台一听,心中就像抹了蜜,酷酷地甩甩头发,得瑟地说:“小事一桩。”
“那张氏兄弟在锦州一带很有势力,你就不怕吗?”
“怕?我才不怕他们!他们敢惹你,就算天王老子我也照揍不误。”
秋颜脸上一红,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轻扬马鞭,加快速度向前驰去。
一路沿着官道走去,倒是没再遇到什么麻烦。这天,东京辽阳府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金国承袭辽代的旧制,也是五京制,不过自从金国海陵王迁都中都后,就相当于有了六京:中都大兴府、上京会宁府、南京开封府、北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和西京大同府。辽东是金国起家的地方,对这里一向比较重视,大举迁徙内地的汉人到辽东开垦,许多就成了女真人的奴隶,这导致了汉人的极大不满。但是金国对各族的管制很严格,在大金国当年气吞山河的猛安谋克们的余威之下,一直勉强维持着安定。
耶律秋颜似是来过此地,很熟悉,带着速不台到了一处并不显眼的酒家就住下了。到了晚上,秋颜才来叫速不台外出。速不台跟着她左拐右拐,到了一座府邸。秋颜上前抬起门环,轻轻敲了两下,顿一顿,又敲了三下,再顿一顿,又敲了两下。
里面一个老仆开了门,什么也没问,就让他们进了院。
速不台心想,这应该就是秋颜说的那耶律留哥所在的地方了吧。那仆人引他们到了一处内厅,示意他们坐下,又唤人上了一壶茶,就退下了。厅里只剩下速不台和秋颜二人。
速不台不解问道:“这里就是那耶律留哥的府邸吗?”
秋颜摇摇头说:“不是,耶律千户平时住在东宗或者金庭为其安排的府邸,这里是他安排部下悄悄置办的一处宅子。”
两人坐了有半个时辰,一个高大威武的人走了来,还未进门,洪亮的声音就传来了:“不知公主大人驾到,在下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那人接着进了厅,见了耶律秋颜,竟俯身下拜。秋颜忙上去扶住他,说:“耶律千户,这是何必。”
这人自然就是金朝东北招讨司治下千户耶律留哥了,生活在辽东的契丹人便属于他管理。
耶律留哥说:“耶律大石前辈远赴西域,保我大辽国根脉,其功彰显千秋。罪人耶律留哥却忝居金人治下,实在惭愧惭愧。”
秋颜忙说:“千户大人言重了,若没有你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们又怎么能有机会摧毁大金哪。”
耶律留哥叹了口气,说:“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大金灭亡大辽再兴。”他注意到了速不台,问秋颜:“这位是?”
秋颜说:“千户大人,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速不台,蒙古兀良哈部人。这次我在中都密会金庭定西府乣军首领斫答时,被金庭安排的女真首领衮昆的人发现追杀,是这位速不台兄救了我,又一路护送我来东京辽阳。”
耶律留哥捋了捋胡须,接着对速不台抱拳道:“这位少侠护我大辽公主周全,居功甚伟,在下一定重重相谢。”
速不台从他进门就观察到这耶律留哥器宇轩昂,是个不凡的人物,此时还如此抬举自己,哪想有什么功劳,忙抱拳回道:“千户大人过奖,小弟不过举手之劳,哪敢邀功。能见到您这样的大人物,才是我该庆幸的。”
耶律留哥哈哈笑道:“小兄弟快人快语,不过我却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金庭帐下一个小小的管事罢了。今后小兄弟但凡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耶律留哥能帮上的绝不会推辞。”
速不台再不好拒绝,回道:“如此多谢千户大人了。”
耶律留哥接着对两人道:“我们还是坐下详谈吧。”接着又招呼道:“老具,上一桌酒席,拿两壶酒来。”
三人重新落座,秋颜顺带向其大致讲起了一路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