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亭总算在阴霾过后迎来了喜悦。她赶忙翻墙而出,借着月光看到了怀抱一个纸包的陆晓婉。
“臭丫头,你去哪了!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都快疯掉了!”
陆晓婉一副可怜样,懦懦道:“刚才扬威镖局的人找我,我过去拿东西了。”
“拿东西?”陆雪亭一愣,“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和镖局扯到一起去了。去拿什么东西。”
陆晓婉摆了摆手里的大纸包:“小姐你忘啦,这是给你疗伤用的几味药材,宗洲没有,我这才拜托扬威镖局的人从别处带回来。”
陆雪亭恍然,但是话里还是有些埋怨:“那你也不用天黑了再去吧,多让人着急。更何况你可以跟我说一声再去啊,我还能派两个侍卫保护你。”
“好啦好啦。”陆晓婉一吐舌头,俏皮道,“我知道小姐心疼我怕我出事。可我现在不是没事吗。人家镖局明天要走一趟大镖,十天半个月局里都没人,所以我这才急忙去取呀。小姐,你就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不要怪我啦。”
陆雪亭狠狠地在陆晓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那下次不准再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是是是。”陆晓婉乖巧道。
“对了,还不谢谢桃师姐,为了寻你,我们这一路可没少发生意外,若不是桃师姐在,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当下,就把前面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晓婉小脸吓的煞白,一双大眼睛顿时染上了水汽。
“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
陆雪亭叹了口气,安慰道:“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说完将头转向阿桃,“桃师姐,院里那人……”
阿桃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放心吧,等下我先送你回府,然后我就去报官,剩下的事就交给衙门做吧。”
陆雪亭暗叹一声,只能如此。
……………………
太子府外,一众文武大臣规规矩矩地列立两旁,或是相互交谈,或是翘首望着皇城的方向,等待皇驾的到来。
府内,春梅等人却是乱做了一团。郡主不见了!三个丫鬟在屋里团团乱转,冬香更是急得哭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皇上就要来了。如果等下郡主没有去接驾,皇上怪罪下来谁担得起啊!”
春梅是三个丫鬟里面最大也是最稳重的,细细想了想,说道:“先是晓婉姐不见,再然后郡主没了人影,这一定有什么关联。”
“难……难道,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冬香年纪最小,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
“胡说八道什么。”秋菊哆嗦了一下,“要是真有不干净的东西,第一个就该把你这个胆小鬼吃了。”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春梅头疼不已。
“春梅姑娘。”门外传来宋管家的声音。
春梅面色一喜,开门道:“宋管家,可是有郡主的消息了?”
宋管家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负责保护郡主的侍卫说,郡主并未出过院门。”
春梅这下也没了主意,脸色垮了下来。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铜锣开道的声音,圣驾要到了。
“陆雪亭呢?”江天瑞背着手走进院内,看着面前脸色难看的众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回殿下,郡主她……”宋管家顿了顿,“郡主她不见了。”
“什么?”江天瑞眉头锁的更深,“可找过了?”
宋管家恭敬道:“全府找遍,并未发现郡主身影。”
铜锣之声越来越近,用不了盏茶就要来到府门口。江天瑞表面冷静,心里却是如烧热的油锅一般翻滚起来。陆雪亭啊陆雪亭,你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
耳听得铜锣声已经来到了府门前,江天瑞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沉声道:“随我出府接驾。”
“可是郡主她……”春梅迟疑道。
“先随我接驾!”江天瑞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众人无奈,只能随着江天瑞出得府门。
圣驾临门,百官护卫。三百御林军身披铁甲手持钢枪,整齐划一,保护着龙辇当中的皇帝。伺候在一旁的卢公公,小心翼翼地将门帘挑开,大江皇帝江天赐迈步走出了龙辇。
这是一个极具威严的中年人。从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一位受上天恩宠的天子,理应锦衣玉食受万千敬仰于一身的皇帝。他没有保养完好的皮肤,没有皇族中人该有的骄奢,有的只是一张略显干涩的面庞和不怒自威,隐含煞气的目光。所以他是一个明君,一直都是。执掌大江朝三十年间屡败犯境之敌,三次御驾亲征,曾一夜间连夺西域八城,威震天下。江国人叫他天赐之子,西域人叫他修罗之王。
“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万岁!”众文武齐齐跪拜。
“平身。”
江天赐挥手示意众人平身,自己却并未入府,而是回头躬身跪了下去。众文武见状,都是一惊,毫不犹豫地再次跪了下去。
一架凤辇缓缓落在江天赐面前。里面坐的是当今太后和如今的国母蕴成皇后。
“孩儿拜见母后。”江天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同样的饱经风霜,一开口就像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一样。
“皇上何必如此多礼,起来吧。”老太后的声音从凤辇中传来。江天瑞起身来到凤辇旁,轻轻将轿帘掀开。老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慢慢下了轿子。
“臣叩见太后老佛爷,千岁千千岁。臣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起来吧。”
老太后在江天赐和皇后的搀扶下慢慢走近太子府,经过江天瑞身边时,瞥眼看了看他,一句话未说便走了过去。江天赐看着跪在地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江天瑞,眼里划过一抹失落之色,也未说话。唯有蕴成皇后轻轻搀起了老实跪拜的江天瑞,柔声道:“瑞儿快起来,地上凉。”
江天瑞低着头,平日里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罕见的温柔。
“谢皇后。”
蕴成并非江天瑞的生母,但是却胜似亲娘。江天瑞永远都记得,在所有人都欺负自己,贬低自己的时候,唯有面前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一直默默地爱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不要害怕,你要勇敢。如果再有人骂你是野种是弃子,你就告诉他们,我就是你娘亲。”这是蕴成皇后第一次和江天瑞说话,从那以后,江天瑞私下里都会叫她二娘。
太后居首坐了下来,皇帝和皇后陪伴两旁,皇子皇孙们也够各自挑了位置坐下,然后才是一干文武。
落座之后,皇后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咦?怎么不见郡主在此,今日她可是主角。”
江天瑞还在思索如何回答,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先是传了出来:“皇后娘娘,恕下官无礼。那鹿亭郡主其实就是个云游的医生,乡野粗人。只不过靠着有点医术和运气,攀上了咱们大江朝的高枝罢了。老佛爷福泽百年,便是换了其他人,也能保证凤体安康无恙。封赏些银两也就算了,何必册封郡主呢。您看看,这不懂礼数的毛病马上就显现出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说话之人的身上,原来是张士方。其实张士方的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可惜自打上奏拖延了陆雪亭的婚期后,便再无更好的机会给自己出口恶气,此番逮着机会,自然要好好利用,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
“张大人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吧。”游子意摇着折扇,一边拨弄着果盘上的蔬果,一边缓缓道,“既然随便换个人就能治好老佛爷,那张大人当初去哪了。我可听说张大人整整医了半个月呢,不但老佛爷未见好转,还经常恶心呕血。难不成……”
游子意突然发力捏碎了一颗葡萄,四溅的果肉和汁水让看着他的张士方心头狠狠的跳了跳。
“游……游子意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擅离职守,何苦张贴皇榜去求一个不知来历的黄毛丫头!”张士方心里虽然害怕,嘴上还是很硬。
“那是我我师傅的关门弟子,我的小师妹,你敢说她不知来历?”游子意面露微笑的看着张士方,只是这笑容里隐含的杀机让张士方汗毛都炸了起来。
“当……当时你不在,谁知道她是不是你小师妹。”张士方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气势也渐弱,只是一想到当初陆雪亭给自己下的面子,一咬牙,对着江天赐抱拳拱手,“启奏陛下,既然此番宴请是为了坐实郡主之份,那鹿亭郡主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席。不来接驾已是大罪,还请陛下传旨,让郡主速速前来。”
江天赐点点头,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拘束于礼节的人,但是这个鹿亭郡主的做法确实有些过了。
“太子,郡主现在何处?”江天赐平淡地说道,毫无感情。
江天瑞大脑飞速转动,尽管自己对陆雪亭并无好感,但是他更不想这个直爽的丫头受到什么伤害。她不会擅自离府,她一定有她的理由。
“回禀陛下,本来这件事是想给陛下以及太后、皇后一个惊喜的。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说破。”江天瑞同样淡淡道。
江天赐听着江天瑞正经而又毫无感情的话,眼中露出了哀伤。隔着一人的皇后也是暗自叹了口气,这父子俩的心结,何时才能解开呢……
“哦?还有惊喜?”江天赐敛了情绪,假装来了兴致。
江天瑞抱拳俯首,朗声道:“回陛下,其实鹿亭郡主在准备一个节目,想在老佛爷身体康复后庆贺一番,以求老佛爷福寿康宁。”
老佛爷自从落座后一直没有说话,心里其实是有些堵的。毕竟是自己亲口册封的郡主,此刻竟然连面都没见到,多少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此刻听闻如此,才好了些,于是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拭目以待了。”
张士方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场面,忽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