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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见她那时候

遇见陈盈嘉的时候,她还不叫这个名字。

四年前的阳春三月,在B市飞上海的飞机上两人碰到,是邻座。他被邀请去参加一个实验心理学的学术讨论会,由于经费紧张,只能买了经济舱,她是最后一个上飞机的,坐他里面的位置,但通过他的时候一声不吭,长腿直接从他膝头迈过去。正专注研读材料的修舒默被她的无礼惹到,扭头去看,却发现是个头发衣服凌乱、顶着一双红通通肿眼的小姑娘,他轻咳一声,那姑娘扭头看了他一眼,拢住脖子里的大围巾,半张脸埋进去,合上眼睛,头一歪,睡觉了,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修舒默见对方这样子,多半是心情不好,也就轻易原谅了她的无礼。飞机快降落的时候,她醒来,眼睛消肿,看了看舷窗外的风景,顺带把散乱的头发重新理顺扎起来。等飞机一落地,没事儿人一样的跟着大家下飞机。她只有一个随身的小包,所以直接走掉了。

修舒默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猜这个姑娘,多半经营一份异地感情,得知男友背叛,匆匆忙忙的跑来会面,至于头发和衣服,看得出来应该是日常精心打理装扮的,但因为要来这边,受到了父母的阻挠之类,闹了一场。也许是出于职业的敏感,也许是他对这次学术会没有任何兴趣,觉得无聊吧,反正他居然对这个路人甲留有印象。

不过说路人甲也不够准确,因为当他再次碰到她的时候,他确信,她就是大家惯常形容的那种美人胚子,小脸,肤白、直鼻,明眸皓齿,连眉毛都如远黛般精致。

修舒默去新西兰参加大学同窗挚友迈克的婚礼,婚礼的地点是新西兰唯一的古堡——拉那克城堡,位于达尼丁市,座落在奥塔哥半岛绵延的群岭上,依山傍海,水天一色,风光迷人。古堡原是威廉-拉纳克家族所建,伴随着这个家族的故事中充斥的疾病、死亡、纠结而绝望的情感,几易其主,辗转多次,最终被这座古堡现在的主人贝克家族买下,得到了小心维护,并改建为酒店对游客开放。如今很多达尼丁的年轻人都会选择这座建于130多年前的豪宅举办他们的婚宴,期望从此向幸福出发,过上王子和公主的快乐生活,迈克也不例外。

他没想到跨越经纬,竟然在异国他乡再次见到那个邻座小姑娘。

修舒默从热闹的婚宴现场出来,溜到景观台去,浩瀚无垠的太平洋和璀璨如明珠的达尼丁港尽收眼底,但游客众多,他呆了五分钟就退下来,到城堡前的花园长廊里去,那里只有一队在拍婚纱照的人。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他坐在廊下的长椅上,感到无比的放松和惬意。然而这份愉悦只持续了十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虽然半眯着眼坐在花架下,他还是感觉到有一个人影绕过他,在椅子另一侧落座了。

扭头去看,对上了正在打量他的陈盈嘉的目光,她左手端着一杯咖啡,右手的盘子里则是两块小蛋糕,二者都散发着芬芳。

诧异过后,她似乎笑了一下,修舒默便有些不确定,但这里的东方面孔并不多,他想打个招呼也无妨,于是直截了当的询问:“冒昧问一下,你是那天在飞机上哭鼻子的那个…”

“上飞机之前我就哭完了。”她小心的把蛋糕盘放到两人中间,对着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不是哪个,只是这一切真是太巧了,我叫陈韫颖。你呢?”

“修舒默。修理的修,舒服的舒,默默无闻的默。”他惯常这样介绍。

“哦。我知道你,修尚英老师以前带过我们班的课。”

修舒默对于自己母上大人逢人就夸自己儿子这一点特别无奈,但也没办法了,谁让他已经27岁还没有对象呢。修商英一生耕耘艺术,桃李满天下,但在儿子婚恋问题上,也和万千家长一样着急而拙计,未能将艺术家的清冷孤傲严苛发挥到底。“这么说你也是艺大的学生?”

“勉强算是吧,不过我读了两年就退学了。”她小心搅拌着咖啡,随口回答。

修舒默觉得咖啡的香气越发的浓郁了,他原本偏爱英式下午茶,此刻更是食指大动,说来也奇怪,眼前这女孩子似乎有某种引领人的魔力,“咖啡和蛋糕在哪里买?”

她努努下巴,“那边,餐厅里就有。味道很好。”为了验证自己说的话确实似的,她抿了一小口咖啡,享受的眯起了眼。

对这种小孩子似的献宝他感到新鲜,站起来走到餐厅里也要了一份餐点过来。

两个人没再多说话,优雅的下午茶时间延续着悠闲舒适的基调。之后修舒默主动邀请她去观景台,可陈盈嘉摇头,“我的只是花园票,不能上去的。”

“我是来参加朋友的婚宴,住在这酒店里,可以带你上去。”

“不用了。”她很有原则的拒绝了,还掏出一个小本子,唰唰写了几笔。

他凑近了去看,发现抬头是:遗憾的事。

发觉他试图偷看,她急忙用手遮挡,写完最后两个字,就把笔和本子都收起来,塞进了包里,他发现还是那天在飞机上背的那个黑色小包。

“在写什么?”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旅游的经费有限,所以把不能去的景点都记下来,以后有机会了再补上。”

“有时候缺失也是一种美。”他认真的调侃。

她认真的摇着指头,“我追求的是完美无缺。”她跳开一点,穿过花园,往城堡背面走去,继续游览,黑色的马尾辫在阳光下一晃一晃,活力飞扬,他如同受了蛊,不自觉地跟上她的脚步。

他们早该预见到,双方对于事情的理解,甚或说价值取向几乎是背道而驰的,但邂逅的一开始,没有人会理性分析这些只言片语背后隐藏的危险,他们陶醉于异域风情,和对异性的探索。所以故事才这样开始,就那样收尾,又造就了今天的不堪现状。两人的感情也如同这个城堡本身一样,集浪漫、悲剧与丑闻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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