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老丁头
老丁头年纪大了,这觉怎么也睡不踏实,他就住在衙门里,因为他没妻儿,可觉得今晚似乎有人在叫他,天蒙蒙亮,他就起床了,昨晚几个当夜班的衙役就可以去休息了,看见他来,管牢房的那个衙役似乎想起了件事:“丁叔,和匈奴人关在一起的混混找你呢。”
“哪个?”老丁头问道。
“丁叔,我呀,病已!”病已听到了声音,大叫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老丁头吓了一跳。只见病已脸上开了花,衣服都破了。
“赵广汉老眼昏花了,他竟然认不出我,我本来也想进来休息,没想到给那厮打了,他力气可真大。”
“你这样怎么见人呢,那个金侍郎他怎么不管你了?”老丁头说道。
“你放我出去,时间不早了。”病已说道。
“我去通报大人,你等着。”老丁头说道。这赵广汉对衙役管得也算严格,这私放犯人是犯大忌。
病已也是没办法,自己呆在这里反而要给人知道了有失天子的尊严,赵广汉得知昨天的那个装胡人的竟然是早已改名的天子刘询,吓了一跳,好在天子刘询不许他说出去。
“放了都隆奇等人,他是匈奴使者。”刘询说道。
“这……”
这个匈奴暴徒又太令人可恨,昨晚衙役虽然打了他二十棍,可哪里解恨,但是圣意不可违,病已已经是手握生杀大权的主子。
天还没亮,苏武来访了,他早早等在了京兆尹衙门口,身边就是昨天已经回去的那个没长胡子的匈奴人。赵广汉单单请苏武进了大堂,让那匈奴人以及随从都在堂外等。
“赵府尹,都隆奇是匈奴使节,他手下的带着钱来赎都隆奇了,请大人快快放人。”苏武说道,“他们愿意遵守我大汉的法律,绝对不再打人,回去后就离开长安,回匈奴去。”
“他还真想回去?”赵广汉说道,他一把把苏武拉进后面,轻声说:“昨晚,这家伙在狱中还行凶,打了同狱之人,你猜是谁,就是病已,此等恶徒放回去实在有损我大汉法律的威严。”
“陛下一想好玩,他是什么意思?”苏武轻声问道。
“病已这家伙每次来这里都惹点事,还不许我说出去,这回他挨打了,竟然还要我放走都隆奇,我就不明白了,这回不是正好那这件事与匈奴发难吗?”
“赵府尹,我知道你的心情,这京城里的胡人难管,可你也不能拿匈奴使节出气,这关系到两国的面子,这不是平民,这是使者,俗话说两国交恶也不能杀来使,这你要再罚他,他万一没命了,我们交待不出,就是兵戎相见,血流成河,你以为陛下不想惩罚他?只是这件事我们理亏在先,这件事开始你就没弄清楚,不如让他们的单于去惩治他吧,我写信说明情况,但愿大单于能够信我的话。”苏武说道,作为典史国,掌管西域北方胡人事务,他的话应该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估计单于不会认为有什么错误。
“他们胡人闹事调戏老板娘,怎么说我错?”
“那门外没胡子的那个白净胡人是单于的阏氏,女人又能对女人如何,只是玩性重了一点,那老板娘开玩笑。”苏武轻声说道,“这瑞渠阏氏来汉不可声张。”
“唉,这胡人也有如此贪玩的,这些贵人可真难伺候,让我如何交代?”
“你呀,这交代不过去就别交代了,还是糊涂一点好,这太清楚容易得罪人,这又不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大事。”
“咋不是?国有法度,病已已经身为天子,屡次让我违了法去帮他,我真是难做。”赵广汉说道。
“他呀,这宫墙关不住的,其实走走看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他昨晚莫非在你这里过夜,你没好好招待?”苏武说道,“他哪会忌恨你,你可算他的半个老师了。”说完,愣了一会,苏武叫道:“糟了,昨日他扮成胡人,你不会被打他吧!我要赶快进宫劝诫,你快把他放了。”
“病已一早就走了,我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人,只是下面的放任那个都隆奇打他,不过我已经命人打了那家伙二十大板,现在正在牢里哼哼唧唧呢。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大了,陛下上朝的时候只怕交代不过去。”
“你赶快把人给我,这陛下要是改了主意,事情就麻烦了,我赶快要把人送走。”
苏武担心的是天子刘询生气,他生气了,回到皇宫万一想不通怎么办,都隆奇的命万一不保,这两国又要兵戎相见了,他出了后堂,忙对瑞渠阏氏说道:“等下大使出来,你们快走,换上快马赶快离开京城。”
“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在长安办完事。我也还有许多地方没去过,这官司难道……”瑞渠阏氏说道。
“您如果信任我,您就按照我说的去办,不要问为什么。”苏武说道,“阏氏不是为战争而来的吧!”
“当然不是。”瑞渠说道。
衙役把打了二十大板的都隆奇抬了出来,都隆奇满脸怒气:“苏武,你好大胆子!你当初在我们匈奴的时候,我们可没那么对你……”
苏武上去搀扶住都隆奇:“大王,大王一定听过,他就是京城铁面无私的赵广汉,我们天子都拿他没办法。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代府尹道歉了,大王胸襟宽广,莫要放在心上,我多准备些丝绸铁器给你们带回去。”
瑞渠虽然不明白什么,但是她知道这苏武必定是为自己好,于是劝说带上了都隆奇赶快离开了这里,都隆奇也不敢违背了瑞渠的意思,于是答应就离开长安。看着马儿的远去,苏武先舒了口气,然后就往中央官署而去,平时皇帝处理政务会让想见他的官员在那里等候。
刘询捂着脸,坐在铜镜面前,张婕妤笑着把一块白色的绢帕绑在了他的脸上。
“不怎么舒服。”刘询说道,“换蓝色,白色象是吊孝。”
“黑色吧!”张婕妤说道,“像强盗比较好。”
“朕想杀了那个胡人,可觉得总有点不对劲,这胡人在京城闹事起因还是店家欺负他,但是他不该欺负我呀。”
王嫣说道:“陛下正好成了那都隆奇的出气筒,你也知道他的鲁莽,可千万不可以太计较,至于脸上的伤,蒙着几天就好了,最多就说是细奴妹妹和您玩过头了,让杨恽多笑你几天,他们又不能真来揭开蒙面查验你的伤口,至于衣裳之下更没有什么人看到了。陛下,都隆奇不懂礼,我们不能也不懂啊。”
张婕妤绷起了脸:“嫣姐姐,这坏事怎么都往我身上来,我岂不是成了妲己了,杨恽看见我不整天拿眼珠子瞪我呀。”
“细君,我想要还要不到。”王嫣这话说得很酸,虽然挂着婕妤的名头,自己只是病已的一个好朋友而已,那种夫妻之间的事早就远离了自己,自从霍家倒台后,张婕妤进宫,陛下陪自己说话的时间更少了。杨恽什么都管,这家伙虽没什么野心,却一直想成为一代名臣。
皇帝格外的装束让大臣果然吃了一惊,杨恽果然没绕过刘询;“陛下,玩也要有节制。”
苏武奏道:“匈奴使者都隆奇已经回匈奴了,特地让臣向陛下道歉,他表示认同赵大人的处罚。但请陛下不要再加以刑罚。”
“怎么让他走了,这家伙还不知犯了什么错!”刘询本想让都隆奇威风扫地。
“陛下难道想让史官记下这件事?”苏武反问道,“本来这件事甚是平常。”
这件事是平常,在狱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
“衙役们已经帮你出过气了,陛下应该消气,何况陛下也是一个明理人,不是陛下您让赵府尹放了都隆奇吗?难道这件官司还不能结吗?”
“昨晚衙役已经打了他,朕不是一个没心胸的人,不像有人整天把朕想成昏君。”刘询说道,他对杨恽有一种谴责的意思。一般人也就接受了,可偏偏他面对的是杨恽。杨恽喜欢看他的笑话。杨恽这时却是有事,没心思与他开玩笑,所以好像没听进去什么,脸笑都没笑。
“陛下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如今后位空缺,请陛下早日选一贤惠正直之人为皇后,臣有表哥,原姓司马,他有一女,今年十岁,温文尔雅……”杨恽一本正经地奏道。
“你别说了,你说什么,想拿还没成年的小孩子给朕当皇后?”刘询现在就想踩杨恽几脚,却因为还有别人在场,不好意思。
戴长乐上去拉住了杨恽,那手直接往杨恽身上打了过去,杨恽出自世家,也是从小练武习文的,戴长乐是个无用的井市之徒,怎么可能打到他呢:“皇后人选自然在陛下心中,你胡说什么,弄些没成年的女孩子给陛下,你还想做圣贤吗?”
“陛下误会了,我那哥哥女儿极爱读书,她想进宫为太子陪读。”杨恽说道。
“你说话怎么连一起,吓死朕了,真还以为你又调侃朕。准了,不就是个爱读书的孩子嘛。”刘询说道,他拿起杯子撩起面巾饮了口水。
“朕这些天不适合露面了,请丞相和邴大夫多为代劳。龟兹王那边戴长乐,你多陪陪,可以多陪他们出去逛逛。”
这杨恽看刘询说完了。自己却没有事,于是很不爽得说道:“陛下,臣做什么?”
刘询这才说道:“你这个人做什么都很苛刻,不如帮朕去做督工吧,朕在建历代帝王祠,将来祭祀这些先人,你去看看吧。”
杨恽退下了,戴长乐说道:“这家伙越来越刻薄了。”
刘询笑着说:“他就是这个脾气,你最好别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