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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心高空坠物

放眼这个宇宙的任何一颗星球,住在地表的类人生物,无一不是头在上方、脚在下方的。这是因为引力大多指向星球本体,而把用来盛装大脑的思考袋子放在地上承重和摩擦又过于容易磨损,造成破洞和漏风之类的。当然也有生来脑子就长在外面的神奇生物,比如炼金生物之类的——而它们大多也活不到下一次吃饭的时候。

不过,若是把头下脚上这个特征加上”一段时间内”的条件,符合人群就大大增加了。

比如,非常不幸地,某个黑头发、穿着一身褐色风衣、一只左手是假肢的青年现在就恰好符合这一条件。

在一片大沙漠里面,褐色的风衣实在是不怎么显眼,特别是当他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从一个深有数千米的大坑外缘.。。掉了下去的时候。不走运的是,大坑不是漏斗状构造,而是三角烧瓶形状构造,这意味着他基本等于从悬崖掉了下去。更不走运的是,这个巨大坑洞的底部是坚硬的褐色岩石,也就是说他穿着衣服(或者脱了衣服)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颗石头无意间滚落悬崖。即便是视力最好的魔法师们都不会去瞥一眼。

这个青年名叫伊洛斯。其实他同时还有几个别的特征,或是头衔,比如说是一名飞空城某某神秘组织麾下成员,高阶遗迹冒险者,“不算太强的魔剑士”称号,失落文明协会荣誉会员之类的。不过现在他只有一个特征最引人注目,那就是他的头在下面,脚在上面,而且以飞快的速度接近地表..或者地表以下的某个地方。

从8000米左右的高度掉下去,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落到地面呢?伊洛斯拾起小时候学的知识心算了一下,得出大概是42秒这样的数字。“啊,还有空气阻力..。”发现强风吹得自己张不开嘴的时候,悲惨的魔剑士想起了这个问题里比较复杂的部分,而这部分是自己,或者说自己向下飞行的脑子,不找纸笔算不出来的。

顺便提及的是,以上思考过程大概耗费伊洛斯10秒时间。因为他在向下飞行,所以格外才思敏捷,比平时要快10倍就算出了结果。这段时间和空气阻力抵消了,所以可怜的某人摔落时间基本就是42秒。可喜可贺!

曾经有人做过“意外坠楼的人在坠落时想些什么”的调查,当然是对那些已经坠楼成功,变成鬼魂的群众——会发现高空坠落者的想法都具有趋同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这不可能我居然会”

“也许从这里掉下去脚着地还死不了.。。等会我的头转不过方向来了”

“下面是水池哈哈哈哈我安全了”

“糟糕我的魔法录影机还在放着那什么录像带”

也许有人认为调查鬼魂的想法并不稳妥,但是相比于调查生还者,效率还是提高了很多的。这不是因为生还者因为事故而失忆,而是因为需要付一笔调查费用。

而伊洛斯呢?

他用2秒在脑子里喊了一百声啊啊啊。算了算自己下落需要的时间之后,又用了5秒过了一遍走马灯,回顾了一下自己短暂的人生,至少他自认25年是很短暂的时间。下一个5秒过去,伊洛斯彻底察觉到了:自己不可能在下落中生还。虽然人死之后会有鬼魂噗地冒出来,但那过一分钟就会消散。死者体内冒出的灵魂,除了可食用之外,基本毫无用处。也许可以问它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我能不能拿走你的财产之类的。在得到灵魂的断然拒绝之后,你就可以无视它,将它身体上的财产搜刮一空啦。鬼魂这种东西,它的权利还没有路上的一棵树高。正因如此,死亡和消失一般都是划等号的。

虽然伊洛斯是一名魔剑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像飞禽一样在空中飞行。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飞行是会耗费大量魔力的,单纯靠飞行魔法越过一座高山,有时候比把这座高山炸平还要麻烦。要是意外从这样高度的悬崖坠下,可能有些熟悉飞行术的法师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至于伊洛斯?

如果说能控制空气抵达岩壁上..。就是严重地高估他了。比起让自己浮空,伊洛斯更擅长的是抡起拖把或者哪个倒霉蛋的身体一通乱砸。这听上去不怎么高雅,但在布罗肯大陆这样混乱与危险的世界里,人们比起研究飞空的魔法,当然是更愿意把那些研究飞空魔法的法师们砸死,然后从尸体上搜刮贵重物品了。

“唉,我到底为什么会生在这样一个世界啊.。。”

感慨一句吗?这有什么用呢,冒险者啊。还不如用这段时间把自己的身体部件扯掉,感受一下平常人一生也不会体验到的新鲜感..哦,我忘了,在这片大陆上的话,每天还是有不少人体验到这种感觉的。

“可恶,这次给我的任务是找到喷气背包?这不是说做完任务的话我就不用摔死了吗!”

但是某位魔剑士却一边划水一边摸鱼,好像把这次任务当成一次带薪休假了啊。反正离地面还有20秒,用这段时间懊悔一下也没问题。

“风灌到肚子里了.。。好想吃飞空城的烤鬼砂肉啊。”

但是鬼砂这种巨蛇的肉吃多了会牙疼的。更何况某个“神秘组织麾下成员”因为吃了很多不知名生物的肉,还经常耳鸣和长出过量的头发。为了健康着想,在死前十几秒不要胡思乱想,这样摔成肉酱之后会变成怨灵的,如果世界上有怨灵的话。

“不行,我还是不能用脸着地..转过来转过来啊啊啊..啊放弃了。”

上次那个被一锤子糊脸,脑袋像个熟了的瓜一样炸开的奥术师,看到“某失落文明协会成员”这样无奈的表情,一定会心怀快慰地安息吧。

“不对,还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还有什么比即将以头抢地、肝脑涂地更重要的吗?

那倒也是,十秒是很宽松的时间。十、九、八..

“..。对了”

“是谁、把我从悬崖上面,推下来的啊?”

终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问题的伊洛斯,看到了地面向自己飞速接近而来。无限无限的深褐色像是一堵看不到边的墙。四面八方。无法躲避。终于理解到为什么会有人在跳楼摔死之前吓死了..这是在接触地面之前,他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可是,即使是有着神的存在,在这样一个破碎了的世界,它们也必定早就死光了。一个有着奇迹和魔法的世界,居然不能让已死之人复活或者穿越,这真是荒谬至极的事情。能够拯救人的不可能是神迹或者遥远的意志,更别说让自己拯救自己了。

然而,一滴水落进了仿佛死神的呼呼风中。

——“要我接住你吗?”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名少女的声音,越过了几乎能将听小骨碾碎的风声,传入坠落者的耳中。

伊洛斯想要说话,但是张不开嘴。想要点点头,然而自己的头骨早已被空气的流动牢牢定住了。还有2秒,连一个念头都来不及想,就与坑洞的底部接触了。

“砰。”

有点沉闷的碰撞声音响过。灰尘高高地扬起,跟着灰尘扬起的还有四处飞溅的、暗红色的血液。撞击没有给坚硬而光滑的岩石留下多大痕迹。

过了一会,灰尘也落下来了。

随之落下的当然是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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