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月枳轻轻一笑,很像小丑的笑,下一秒小丑就会出其不意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她塌着很轻的步伐,用一种诡异的姿态靠近那女生。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你再不闭嘴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惨的,你要知道,一个学法医的人,想要解剖一个人是非常容易的。”
“开玩笑?还是威胁?只可惜我从来不会妥协。”那女生镇定地看着她说。
她想,她记住那个高傲的女生了,那女生好像叫……简渠!
……
清冷的白色病房,白色的窗帘把最后一点阳光也挡在了玻璃外面,却把巨大的黑色的影子笼罩在病房里。
她觉得床上的病人应该会冷,转身从另一个病床上拿来一张更厚的被子盖在病人身上,奈何她手短,被子盖得并不是很完美,她就接着到另一头去,动作很轻,仿佛害怕吵醒了病床上的人儿。
病人手腕上的一抹红吸引了她的视线。苏小莫怎么会有勇气拿水果刀往自己的动脉上割呢?
“吱呀!”有人进来了。
敬月枳看了看病人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旁边笨拙地给苏小莫盖被子的她:“小莫和寥若晨之间,非要让你选择一个的话,你会选择谁?”
“对不起,”林晨曦告诉她,“我会选择寥若辰。”
敬月枳看着她的短发,发觉那短发特别地黯淡无光。“要是小莫醒过来了,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坐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臂之间。
“为什么不开窗?”这个病房暗得不太正常,敬月枳走到窗边,完全没看见病人的眉头皱了皱。
“别,”她喊住她,“小莫她怕光。”
敬月枳停下了手中打开窗帘的动作,“你和小莫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恩,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早到成为青梅,早到让她忘记她们开始认识的时间,就好像从上辈子她们就开始认识了。
“嘿,你能不能当我的第一个朋友?”那个夏天,苏小莫搓着手向林晨曦说了第一句话。……
林晨曦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到苏小莫醒过来,然后消失在苏小莫范围以内的视线。
终于,苏小莫沉睡了这么久终于苏醒过来了。
敬月枳到病房的时候,看见苏小莫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隐入黑暗之中,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孤独包围着她,控制着她的意识。
苏小莫眼神空洞,神情恍惚而呆泄,像刚刚沉睡醒来的植物病人。
敬月枳靠近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能很快发觉,慢了半分钟之后她才缓缓地喊了一声敬月枳的名字:“月枳。”
“哎!”敬月枳慌忙答应,声音很小,她感觉苏小莫快破碎掉了,整个身体破碎掉。
…………
在林晨曦的生命里,除了生下她并且没有见过面的亲生父母外,最重要的人就仅剩下寥若星和苏小莫了。寥若星、苏小莫,若真的要让选择一个人的话,她只能抱歉地选择寥若星。
因为在那段她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里,在那段白血病再次恶化的日子里,在那段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日子里,她渴望重生,渴望活着,她需要有个人帮她一把,帮她把她拉出恶性循环的死亡圈子里。
空气浸透着绝望,消毒水的味道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死亡与孤独被无限扩大,假如有一个人真真实实的人出现在她面前该多好!
苏小莫不曾出现让她见过一面,出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世间万物之中有一种花,叫白血花,你知道它靠什么生存下来吗?血,人的血。仅仅靠一滴血,一滴就好,它便能生存,盛放,绽开。”说着少年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肌肤,食指滴下的血均匀地落到那朵有些枯黄的摇拽红花上。
“你的手,白血病人不可以受伤的!”她惊恐地喊着。
少年却笑了,继续说道:“但是,这种奇异的白血花只能接受一种血,那就是白血病人的血,如果一接触到正常人的血液,它便会瞬间枯萎。”他把那朵失去光泽的花掐了下来,举给她看。
“你不是白血病患者?”她看着那朵枯萎的花,依然不是很相信世间能会有这样的花,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对啊,我不是白血病患者。我只是想告诉你,白血病人与别人不一样,与死人也不一样。白血病人不一定会死,白血病人不是死人。每一个生命都是独立的个体。你的血可以喂养这白血花,死人的血却不可以。你可以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你知道吗?白血花的含义是活着,永远地活着。”所有的光仿佛集于了少年一身,像她久违的天使。她林晨曦能遇到这样的少年是何其幸运。
她接过了那朵花,然后放在手心里揉碎,“可是,这朵花终究是死了。”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看不懂这个叫寥若星的少年的眼底隐藏着什么,只有一层薄薄的雾,一片若隐若现的光。
一个月后,当看到捐赠骨髓甲方寥若星三个字时,她才明白,他的那句“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把你的骨髓捐给我你会不会死啊?”即使知道答案,她还是忍不住问,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喷涌而出,她又继续说:“如果会死的话,干嘛还要捐给我,不需要你捐啊!”
寥若星把窗子打开,盛夏的阳光接二连三地照进来,温暖了这冰冷的病房。窗外的树叶绿得灿烂,充满着奋发向上的生机,“即使不捐,我这病也会让我死的,还不如行善积点德。”少年的话乐观得可怕,皮肤退化综合症这种奇怪的病好像对他来说并不会影响什么似的。
“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她说,“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好我唯一的弟弟寥若辰。”
另一个是心脏枯竭的少年。
他们三个都是被上帝遗弃的孩子。
手术,活下来了。
第一次见到寥若辰的时候,她恍惚地以为他就是寥若星,他和他长得太像太像了,就连笑起来的弧度也是出奇地一模一样。林晨曦看着他的胸口,那是寥若星的心脏,多好,那颗心脏还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寥若辰对于她来说多么重要,就像最后成为骨灰呆在盒子里的寥若星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