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年的雪下的很大,就连四季如春的妖界都被覆盖上了白白的一层,树木被大雪压垮。
她随着大部队前行,冻得鼻子通红,流下了清冷的鼻涕。可就算这样,她依旧被拉着往前面走去。
在夜降临之际,他们选了一处空地休息下来。父亲将自己的棉袄盖在她的身上,擦了她的清水鼻涕。
她拽了父亲的手,问道“母亲呢?”
父亲摸摸她的头,笑道“母亲留在妖界了,没有和我们一起来。”
“哦。”她点点头,没有在意父亲那变了色的脸。
她是妖界地灵一族中铃兰种族族长的女儿。而地灵是妖界最弱的种族,也是唯一一个不允许学习法术的种族。
一族之长的女儿再怎么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但她并不是这样,她从小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下。他们说她长得不像她的父亲。她不以为然,依旧快乐地活着。
这一次,他们作为奴隶被送往人间的一处国度,那是她从未到达过得地方,陌生而又恐惧。
父亲拉紧了她的手,说道“再爬一个山头,我们就到了!”
“父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兰儿,快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而这一句“快了”却一直没有实现,7岁的她到达宜城,而10岁的她还停留在此处。
那日,她着一身麻布裙走在后花园里,手上端着重重的榆木盆。隐隐之中,听到一阵嚎哭。她循声而去,却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坐在地上,他的膝盖上被磨去了一块皮。
她望着他,拿自己湿淋淋的袖口为他擦了眼泪。
男孩睁大了眼睛望着她,两只眼睛黑溜溜的,看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13岁时,她的五官渐渐长开,对着铜镜她越发觉得自己与父亲无半分相似。父亲与母亲的眉都是柔柔的,尤其父亲的眉是往下的,而她的也是凌冽的,不自觉中已带了一丝凶气。她吓得拿了把剪子,剪了一段头发挡住了自己的眉,剪的弯弯扭扭的,好生搞笑。就连君扬也笑话她。
如今,她已知君扬是皇子,虽不受宠,但身份也摆在了那儿。他近几年长得越发的好看,个头也超过了她。不过在她眼里其实他还是一个孩子。
她最喜欢的便是坐在凉亭里看他习字,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扣住毛笔,静心静气地临摹着。
“兰儿,可喜欢?”他举了手中的白纸,赫赫然写了她的名字。她不由得脸一红,抢了他手中的纸,揉成一团。
他勾了嘴角,干净的脸庞多了一丝痞气,道“兰儿害羞了。”说着,握了她的手“刚才练字时就看见兰儿一直盯着我的手看,想必兰儿很喜欢我的这双手吧。”
“油腔滑调!”她怒嗔道。丢了他一个人跑走了。
那是她最爱的笑,她喜欢君扬有两点,一是他的手,二是他的笑,无一不把她拉下地狱。
君扬在这几年越长越好看,转眼他们都16了,她知道每到皇子16时,必定需要娶妻,而她的妻必定不会是她。
的确如此,他的父皇赐婚,是一个大臣的女儿,官职不大,却很受皇上的重用。君扬一开始很反抗,到最后的默默接受她都看在眼里。
大婚那天是在宫里举行的,到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色挂满了各个角落。那天,他们妖奴过得也轻松,而她却高兴不起来,自己所爱之人将迎娶其他女人,她怎会高兴。
那日的半夜,房门被敲响,不经任何预兆,她便看见他站在门前。
“君扬?”
他拉了她的手,慌忙的说道“兰儿!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等我!我一定会娶你!”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行清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他能给她誓言,她还奢求什么。
那夜之后,他们很少再见面,但是她听到他的消息越来越多,什么他的主意被皇上采纳,他受皇上赞扬,奖赏,再者就是他又娶了一名姬妾,地位不输原来的那位王妃。
再后来,她听说她被立为太子。她与他见了最后一次面。
他与之前不同了,再也不是一个毛头小子了,他变得沉稳,眉宇之间更多了一分戾气。
她红着眼,跪拜,行大礼。“见过太子。”
“起来吧!”他招手,遣了身旁的侍从,塞给她一块玉石。
她认得那块玉石,他从小都带着它。
“你带好它,等我,待我取得大业,便迎娶你。”
她握紧了那块玉石,浑身颤抖着,道“真的?”她望着他,“我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父亲走了!他不会让我一个人去承担一个族!他把我许配给了族里的人了!”
他惊呆了,后退了好几步才慢慢站定了身子,勾起了嘴角“真好!祝你幸福!”
他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只留下她一人在风中流着泪。曾经多么喜欢的笑容,如今却成了一把利剑,割伤了她的心。
父亲安葬完后的一年,她嫁于族中的一名男子,他温文尔雅就如同父亲一般。
大婚的那天,没有嫁衣,没有红绸缎,没有交杯酒,有的仅仅是拜了高堂。
那夜,她将自己的心尘封了起来,一起尘封的还有那块玉石。
她今生注定无法与君扬厮守,那便好好待着自己如今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