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俊美人儿，尹东升
“好一个“艺伎”，骨子里的洒脱不羁，性格上的桀骜不驯，却生生盖上了一层固执外衣，学那些儒者给学问套上条条框框，加上上限下限，非要磨圆棱角，真正的骗了、瞒了所有人。”
“怎么，你真的以为化成了老邦菜我就不认识你了？”
声音自楼下传来，随着脚步声渐渐清晰，一个约莫与何然年纪相仿，羽扇纶巾的青年迈步走了上来。
这青年好不俊朗，红唇齿白，面如冠玉，肤若凝脂，颜如敷粉，生着一双丹凤眼，五官之精美就是女子与之相比，都会自惭形秽，羡煞他人。
他头上束着一方纶巾，腰间悬着一条黄龙玉带，玉质精美剔透，是少有的上等玉，身着水墨色长衣，身姿显得挺拔无疑，手中山水绣着金丝的折扇，轻轻舞动，端的是一个相貌堂堂，气度翩翩的大才子模样。
看着来人嘴角勾起的笑容，有着调侃，有着戏虐，何然毫不在意，站起身一脸笑意盈盈，特用儒者正衣衫的手法，待规整完毕后道：“老邦与你何干，皇朝武能定边疆叛乱，文能治世安国，这位兄台此番话不仅仅讽刺了在下，还给天下学者一记耳光，扇的响亮啊。”
“我就扇了又如何？”这名长相俊美的青年双眼微眯，手中折扇一阖，直视何然，随后又道：“什么是儒，什么又是道，儒乃学心非固心，道乃天道顺自然，万物规律以自省，儒者当知天道无尽，而非固步自封，自认为是道就是道，迂腐！”
谁也没想到这俊美男子会说出这一番话来，骂天下儒者思想守旧迂腐。
受到如此辱骂，这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学者，比抢了他的媳妇还要难受，此时定顾不得怜香惜玉，必会挽袖冲上，暴打这个长的俊美之人一顿。
可是何然没有，不说这个俊美男子是自己至交好友，话无忌惮，就是之前这篇言论，与他内心并不相悖，而且面对如此精致的小脸，他又如何下得去手呢。
“什么是儒，什么是道，又与我何干？”何然苦笑了一声，身上的儒气酸气尽去，那双璀璨如星空的眸子发着光亮，引人注目。
“哈哈，脱掉外衣，骨子里的你才与我臭味相投，那才是知己。”俊美男子大笑一声，不顾礼数上前给了何然一个大大的拥抱，久别重逢，二人甚是开心。
“尹东升，知己就知己，能不能不要用脱这个字，还有，不要抱的那么紧，我对你不感兴趣。”何然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挣脱出来，随后立即扔了一拳过去，对于眼前此人的毫无忌讳，何然是深有体会，上点朝局朋党，下论江湖豪杰，一张毒舌吃遍天。
当然，毒舌就是毒舌，总能一针见血的刺破事物规律的枷锁，还原其中最血淋淋的现实。
“多少人对我感兴趣我都没兴趣，你可倒好.。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受不了的酷！”俊美青年尹东升谄媚一笑，扫了扫何然，那眼神别提多幽怨了。
何然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头皮也有些发麻，胃里一阵翻腾，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吐出一个字“贱。”
“一个月了，听闻你母亲旧疾复发，我也没好意思打扰你，今天既然又来干你不知所谓的营生，当你围合一群酸生儒者的艺伎，想必是有所好转，走，今天我们去喝酒，我带了壶好酒。”尹东升一拍何然的肩膀，拉着他就向外走去。
对于这种方式的问候，何然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内心依旧升起暖意，苦笑摇头，无奈的被尹东升拉了出去。
告别春月楼掌柜的，又在他那里领了一些银钱，何然便与尹东升急匆匆的走了。
出去后二人就分开了，因为何然还要去买药煎药，还要去照顾那久病卧床的老母亲，只有一切事情都忙完了，才有时间去借酒消愁。
尹东升与他默契甚高，明白何然心中的苦楚，只留下一句：“无论多晚，我等着！”随后便扬长而去。
何然的家住在清水县比较偏僻的小巷子内，一间简陋的房屋，承托着母子二人，为他们遮风挡雨。
当他回到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道寂静无声，只能看见远处灯火通明，而他脚下依旧漆黑朦胧，路迹模糊。
踏进家门，那盏微微摇晃的火光透着窗户映出光来，有些昏黄，并不能见明多远，但就是这盏明灯顿时让何然感觉倍加温暖，让他原本不安的心放松下来。
他每次都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回到家后，屋里漆黑一片，母亲已经燃不动灯火，没有声音，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
曾几何时，母亲也曾风华正茂，容颜姣好，待字闺中，可这些年为了抚养他，一双细嫩的玉手却长满了老茧，不知多少次被针线刺伤，原本纤细的身段也越加臃肿，脸上更是长满了皱纹，画尽了这些年的沧桑与斑驳。
他害怕自己回到家，母亲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恐惧不能再看见母亲慈祥的双眸，他羞愧如果没有了母亲这一片天，他这簇火苗该照亮何方。
也许这就是命，一份早已规定好，不可能改的命运。
何然尽管性子洒脱，可他依旧难以摆脱他是凡人的事实，是凡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就不可能随性而为。
所以，他装作满身酸气的老邦菜，入春月楼，与那些自称儒者的学家周旋，去迎合他们所谓的品位，赞美，褒扬，只为掌柜的多开些银钱，给老母亲买药。
但是在更多的书生学子眼中，何然是下作的。在他们看来，读书是一件神圣的事，十年寒窗苦读，若只为了赚些银钱而去做变相的艺伎，他们甚至感觉耻辱，所以，在春月楼，无论何然才学如何了得，在别人的眼中，他依旧只是个艺伎。
“可是然儿回来了？”
声音中充满着虚弱与无力，甚至算得上是轻声呢喃，但在何然的耳中依旧是那么响亮，
“是，母亲。”何然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尽量不要让身上的寒气冲撞到生病的母亲，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李氏多年清苦，再加上有病在身，早已没有了这个年岁应有的风韵，有的只是苍白的面容，无力的呼吸，与长满鱼尾的眼角。
她靠在床边，微提眼皮，昏黄的灯光下，脸色越加显得蜡黄，一脸的病态，当看到走进来的何然时，李氏强打起一股子精神，嘴角扬起了世间最美的笑容。
“我儿幸苦了，回家就好。”李氏泛起笑容，轻声说道。
这句话是这么简单，平常，可又那样饱含深情，仿佛是一柄利剑直刺何然的胸口，含泪的眸子险些流出来。
“想必母亲也饿了，这是我买回来的酥油饼，你趁热吃了吧，身子也会暖和些，我这就出去给您熬药。”
何然打开用油纸包裹的两块油饼，放在母亲手中，让其趁热着吃，而自己则是到庭院中去煎药了。
直到星辰高悬，银月越加的刺眼，好似一轮银盘悬挂在苍穹，今夜更是显得格外璀璨，仿若亮如白昼，让大地都披上了一层银沙。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亲朋好友易聚散，所以这一往往天，不是游子归乡诉温情，就是村头乡栈话离别，总之这一天有好有坏，有喜有忧，五味杂陈在心头，谈不上苦乐，几家欢喜几家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