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花秋月楼
清山县，春月楼。
春月楼字不符意，并非风花雪月之场，也非供人奢靡玩乐之所，仅仅是一座简朴的酒楼。
时常有江湖豪客客居小憩，赶路忙累时喝茶解暑，亦有文人墨客在此提笔作诗，出口成章，豪情状作，所以春月楼地方虽小，却不缺诗情雅致。
当然，无论是对于在江湖以刀口混饭吃的侠士，还是寄情于山水文字，来发泄自己或愤懑，或郁郁不得志，或满腔的报复等等情绪的骚客们，当地的富贵甲胄是没有兴趣的。
他们更在乎的是亮晃晃的银锭子，费尽心思来铺就自己的锦绣前程，去那专属于他们的销金窟，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这就是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
别说普通的人安于现状，也别说诸方权贵太过官官相护，用官方话来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贫困的人只会想着下一顿口食该怎么办，王公贵戚也不会想着去体验百姓生活，或许他们也都想过自己富甲一方，成为巨亨，或是家中败落，倾家荡产终成为乞丐，但这也只是想想，不过呼吸，就会堂而皇之的摒弃了心中是万分不可能的想法。
所以，贵人有贵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一日三餐，而对于这春月楼，权贵是万不肯踏入其门槛的，久而久之，这里已然变成了穷酸书生，与落魄侠客的落脚之地。
可苦的却是春月楼的老板，这里交通方便，四周通畅，毗邻三街五巷，是难得的地段，当初为了得到这块地皮，老板花了好大的气力，又可以找了有名的能工巧匠来装修，只为那些权贵会在满意后掷个百八十两，一切倒也值得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美梦也终究是美梦而已，任凭他呓语得到千万金，幻境之间多如意，梦醒时分，酒楼开门，迎来的依旧是一个个穷酸的秀才，有钱时挤出几个铜子，没钱时唯有赊账。
好在，这些人说话倒是有些分量，早晚都会来还账。
为此，还有人曾在此题诗一首，“春风秋月花满楼，丹花面前不低头，杯杯盏盏情相予，两袖清风怎会愁”，引得诸多过客拍掌叫好。
甚至还有可能调侃掌柜，以此诗提面，刻于门前，生意可大火，掌柜可不愁。
春月楼的掌柜原本只痴于黄金白银，唯有幼年在私塾念过两年书，对这些并不感冒，可自从经营了春月楼之后，耳濡目染，倒也能辨出其中之意。
对于这种反对权贵的话，他是万万不敢照做的，说不定先天竖起牌坊，次日府台衙门官兵就会来抓人。
所以对此，掌柜的白眼一瞪，冷哼一声，上菜时，白酒碗里兑了水，花生盘里少了斤。
冬寒春暖，万物复苏，思绪蠢蠢欲动，正是骚动的季节。
此时酒楼前，一位年约弱冠之龄的青年男子迎风走来，盘头扎簪，一袭青衣，脚上虽非麻履，却也不是高膝长靴，再加上那一袭青衣洗的有些泛白，显然此人也非富贵。
可偏偏此人腰间悬有玉带，虽然不是龙涎黄田这等贵玉，而是最普通的青岩玉，但也非清苦之人可以佩戴的，只有那些贵族才买得起。
青年男子面容清秀，白皙，鼻梁高挺，眉宇清晰，再配上头上儒冠，是典型的书生模样。
只是他的眸子有些异于常人，看似清澈透明，实则饱含沧桑，像是经历了大风大雨，见惯了世态炎凉，只是被他那份洒脱所掩盖住了而已，看起来于寻常书生无恙。
走进春月楼，原本豪华奢侈的装饰早已变换了天地，只留下几张简单的桌椅，桌子上没有瓜果油桃，只有一盏清茶而已，没有油水的生意，那只能一切从简，能省多少是多少，能挣多少是多少。
此时正直晌午，楼内倒是有几桌客人，左边角落靠窗，视野非常开阔的地方，坐着一个面容冷峻，一身麻衣的中年人，桌子上摆放着一柄泛着寒芒的冷剑，雕刻精美，剑长三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配上他那杀伐果断的冷漠眼神，像极了刀口舔血的杀手。
或许是因为中年人太过锋芒，旁人看了不愿与其亲近，心中想的都是躲得远远的，所以都坐到了另一边，刻意与中年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青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那名剑客，恰好，那剑客也是抬头朝他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青年只感觉浑身一紧，浑身的汗毛炸起，随即打了一个冷哆嗦，但还是善意的点了点头，才收回目光。
在春月楼中见刀客，是再平常不过了，就算是有命案的贩子，擅长采补的采花大盗，这里一样会招待，而且除了他们这些熟客，也就是过往的商旅，散客才是春月楼的经济来源。
青年轻车熟路的就朝着楼上走去，眼见柜台的掌柜紧蹙眉头，满脸肃容的敲打着算盘，旁边摆放着春月楼的账簿，翻来覆去计算着这个月的盈亏，青年男子停下了步子，笑着说道：“掌柜的，看你数钱算账摆弄银子的模样，认真起来真的是比烧香拜祖宗认真虔诚多了。”
掌柜的抬头看着青年，紧促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而后嘴角胡须抽动，立刻赔笑起来：“是何老弟啊，你可不要取笑我了，小本生意，就应该精打细算不是。”
说话吐字间，掌柜的将手中算盘收了起来，账簿也自然而然的合上。
何姓青年淡淡一笑，没有反驳，他这些年虽然在钻研诗书五经，却与其他书生不同，算不上是书呆子，也不死板，心里自然也有一本帐。
这春月楼虽然不似锦绣楼，厢玥坊等挥金如纸的地方，前来挥霍，可好在这里平静没有事端，不会因为女人而争风吃醋，也不会因为争夺名画古玩而大打出手。
再加上春月楼来往客流量很多，看着不起眼，实际其中利润很是可观。
俗话说的好，苍蝇腿也是肉，凑着凑着也就成大象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