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们该走了。”程亮见谢骏霖低头望着一地的杯碟残骸许久不动,心下盘算着外间的情况,宋申睿刚走,这会子跟着走必定不会使他人起疑,孔妍菀已在火车站等候接应,用汪晋宁的通行证今夜定能顺利离开南京北归。
再抬眼谢骏霖严重已是清明异常,坚定如斯,整理了下衣袖,起身而立,瞥了眼程亮已满是血泡的双手。
“只是几个水泡而已,不碍事。少爷算的精准,大事已成。”程亮扬了扬手掌,自己不过是被烫出一些水泡,比起伊藤静年的狗命自然是赚了,可惜垫后的几个兄弟是折进去了。
谢骏霖微微点头,抬步而出。
孔妍菀在火车站等的焦急难耐,生怕出点什么意外,来南京的这段日子真是如履薄冰,日日都是机关算尽,总算是熬到要走的时候了。孔妍菀提早来了火车站上下打点,只待谢骏霖那边事成后前来汇合。
算算时间,汪晋宁这会应该也不在了,当日与他一同南下,如今却是和谢骏霖北归,所谓时移世易物是人非也就是如此了。孔家是依仗汪晋宁的兵权没错,但这兵权若不能为己所用,一味攀附谢阀亲日,更是与孔家先祖祖训有违。
为了谢骏霖的仇,为了谢阀的易主,为了他日山河重复,汪晋宁不得不除。
孔妍菀不住的看向入口处,和腕上的表,若是再不来,等会怕是连火车站也要戒严的。汪晋宁和伊藤静年无论是谁死在这里,南边都是撇不开干系的。
入口处有人急速而来,孔妍菀定睛一看,是谢骏霖与程亮。
谢骏霖步子虽快却稳如磐石,行至站台火车边而住步,朝孔妍菀微微点头,环视旁边而立的二十人左右的亲信,面色虽冷峻,但眸中是即将燃烧的热血期待。接过孔妍菀递来的手提箱,准备上车。
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走到程亮身旁低声耳语。
听完后,程亮眉头紧皱似是不知该如何决断,并未跟上谢骏霖的脚步。
谢骏霖见程亮不曾跟上来:“何事?”
孔妍菀心头猛然一震,为了可以成功刺杀汪晋宁,昨日找了荣卿留汪晋宁,汪晋宁只有去荣卿那里才会放松警惕少带暗人,刺杀才会成功。但谢骏霖只是派人去杀汪晋宁报仇,却是不知其中缘由的。
“能有什么事呀,这是要走了,程亮可能是舍不得。”孔妍菀朝程亮使眼色,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我竟知你比我还了解他。上车,有事车上说。”谢骏霖根本不信孔妍菀的说辞,但已到了这个时候,想来也不可能再有其他大事,心下并不在意转身要上车。
“少爷!”程亮站立不动,心中挣扎难耐,他心知若是此时不说,谢骏霖恐怕此生都要活在悔恨之中,但此时若是说了今日许是就走不了了。
孔妍菀面色难看,语气凌厉:“别在磨蹭,再等下去不只是你谁都走不了!”
谢骏霖一怔,程亮与孔妍菀反应如此激烈,只怕此事并不简单,看向程亮:“到底什么事,你说!”
程亮欲张口,孔妍菀转手抽出手枪上膛对准程亮:“不准说!”
谢骏霖见孔妍菀居然用枪指着程亮,声音顿时冷骤如冰;“我的人不是谁都可以用枪指的。”
“骏霖,你信我,我不会害你,我们先上车,我待会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你,这都什么时刻了,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孔妍菀乞求的望着谢骏霖,希望他能听自己一次。
“说!”谢骏霖目色微沉,他了解程亮,若不是顶要紧的事情他决计不会是这般状态。
程亮挺起胸膛迎着孔妍菀的枪一步一步走过去,直至谢骏霖身边,孔妍菀拿枪的手在颤抖不停说:“你闭嘴,不要逼我。”
“锛子说,今日派去刺杀汪晋宁的人是在荣小姐的院子里动手,和宋少的人起了冲突。”程亮心知此事一出,今夜的变故是免不了了。
谢骏霖向后退了一步:“她,可有事?”
“砰!”的枪响,孔妍菀一枪打到程亮的左肩上:“程亮你不是忠心护主么!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谢骏霖扭头看着极度抓狂的孔妍菀,心里一阵恐惧:“快说她怎么样?”
“她和汪晋宁都中毒了,生死不明!”程亮根本敢看谢骏霖的眼睛。
谢骏霖呆怔似是不信,手里的箱子掉到地上,孔妍菀见状捡起地上的箱子扶着谢骏霖就要上车。
“少爷,荣小姐她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程亮重重的跪在地上大声道,她对谢骏霖有多重要,自己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无数个日夜少爷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再清楚不过。
“你说什么?”谢骏霖一个酿跄险些跌倒。
“荣小姐就是你要找的姚茵茵。”程亮闭了闭眼睛,都到这个境地了,索性不再隐瞒:“前日夜里就查到了,当时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不敢徒生变故,想着待他日少爷再回南京也可与荣小姐相认。可是不知怎么的今日汪晋宁去了荣小姐那里,荣小姐为何会与汪晋宁一同中毒不知生死,如若再不告诉少爷,我怕少爷此生都不会心安。”
谢骏霖呆怔在原地,荣卿就是茵茵!荣卿怎么会是茵茵呢?那首《南音》,那种莫名的熟悉亲近感!
“你个混账!你竟敢这样欺瞒我,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命!”谢骏霖照着程亮抬脚就踹了上去,力气用了十足,狠狠的一脚,程亮倒在地上。
谢骏霖看着孔妍菀:“你是不是也知道?”
孔妍菀扬起脖颈,抬起头与谢骏霖对视:“是,我知道又怎样?难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回去不成,兵至绝地不生必死!”
“你走吧,我不怨你,但我是不会走了!”谢骏霖眼眶发红手掌仅仅攥握在一起青筋尽爆。
“谢骏霖你个混蛋,我们这么多人为了你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可以迎你北归,你说不走就不走,这样的机会是我们筹划布局多久才得来的,错过了就再也走不了了。不行!今天说什么你都得跟我走!由不得你!”孔妍菀扔掉手中的枪,双手紧紧抓着谢骏霖的胳臂不松手,奋力拖拽想要将谢骏霖拽上火车。
谢骏霖深呼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天,忍着不让眼中的眼泪掉出来,伸手慢慢的抚摸孔妍菀的头发脸庞,温柔的为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妍菀知我懂我,我这一生艰难异常,走的每一步都是刀锋火海。我幸有你这般知己一路相陪,本以为可以共同一偿心中抱负,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当日在美国,你我本是家族利益而结合,一纸婚书并不为实,回去后好好找个真心爱你疼你的人家嫁了。”
“不!骏霖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我不只是你的知己。我后悔当日在美国时心高气傲没一开始就以真心待你,你知道的,我”谢骏霖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孔妍菀搂进怀里,不让她说完口中的话。
“嘘!你要说的我知道。但我不能懂!茵茵是我找了十几年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为了她就是豁出去我的命我都愿意,而荣卿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有的人遇到了,深爱了就真的是非卿不可。”
“哪怕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爱她,我只求你今天不能回去,你跟我走,他日你再回来找她爱她我孔妍菀说到做到,绝不拦你!”孔妍菀紧紧的抱住谢骏霖不让她放手。
谢骏霖用力推开孔妍菀:“我走不了了,有的人出现了就不可能放的下!如今她生死不明,我即便是走了也是尸体一具,又有何意义。”转身看向这些一直跟着自己风血中闯过来的兄弟们满是不舍;“你们今夜都跟着一起回北边,南边已经不能再留了。”
谢骏霖心中不忍,事已至此,他根本没有两全之策,荣卿就是茵茵,她还在生死间徘徊,恨不能立马飞到她身边陪着守着。谢骏霖心知此时选择所为有负大家,面向大家三拜,转身决然而去。
孔妍菀跪坐在地上望着谢骏霖离去的身影痛哭。
程亮扶着受伤的左肩纵然起身,大步朝谢骏霖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