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疼,疼,好疼,啊……”西门静躺在床上,疼得冷汗直冒。
站在床边的柳老鸨一副比她还疼的模样,一边嘱咐着骨伤大夫给她看脚,一面训道“嬿儿,不是我说你,真是吃熊心豹子胆了,敢惊扰王爷大驾,得亏王爷大人有大量没跟你计较,否则,抓去菜市口砍头都算是轻的!忍着点,现在不吃点痛,留下病根,看我怎么收拾你!”
言外之意是:她是她的镇楼花魁,是她的摇钱树,留下残疾,那就不值钱了!
西门静抓着枕头忍着痛,咬牙无语受着,心中欲哭无泪,话说那日,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结尾就是,非但被嫌弃了,还差点废了一条腿!
回想那天,她如愿以偿地被怀安王容祁的马“惊”到“崴”了脚;如愿以偿地躺在了男人的怀里;更如愿以偿地和他对视了不知道多少多少秒,甚至如愿以偿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熠熠光辉……
有一则人体生理研究报告称:男人和女人如果对视一秒钟,说明相互之间没有好感;对视两秒钟,表明存在好感;对视三秒钟,相互喜欢;对视四秒钟,感情深厚;对视五秒钟及五秒以上者,两个人可以上床睡觉!
西门静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如今的形势,更没时间让她一回生二回熟,遂果断选择了最直接的“与之对视”!
她惊呼着疯跑而至,怀安王眉尖微蹙,放下书,让小厮勒住马头稳坐在马背上看向她。
西门静自然不会刻意看他,继续撒丫子疯跑,边跑边往身后瞅,“躲避追杀”演得自己都觉得真,事实上,完全是把斜眼黑木头当成了“假想敌”!
心里想的是,她这一模样清纯的小龙女被人“追杀”,是个男人都会有些保护欲,只等怀安王下马相救,然后哭诉身世打动其心,从此脱离鸡窝,摇身变凤凰。
可是,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她,眼角眉梢全无半点她在雲妜楼旁的男子脸上看到的灿笑馋光,云淡风轻得跟个不近女色的塞外高人!
当然,西门静的狗血偶像剧不是白看的,演技实力派小天后不是白盖的!
一计不成,还有二!
于是,她继续哭着跑,男子依旧岿然不动,可他胯下的黑风马却远没有他这般淡定自若。
嘶鸣一声,前蹄一尥,西门静趁势再做惊恐状,睁大眼睛惊呼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为得美男王爷,真当是豁出去了,汗血宝马的黑蹄子可不是塑料玩具的,两脚下来踩她身上,她是非死即伤,也正中她下怀。美美地在心里想着,伤她个骨断筋折,然后到他府里养伤,再然后来个日久生情,这情节桥段,想想都醉醉哒!
拿命赌的戏,不真也真!
就在马蹄要和她的身体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怀安王剑眉一沉,淡定的表情骤然变沉,拉着马缰,硬是把那匹悍马拽到了一边,旋即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中,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他白袍翻飞,身如修竹,潇洒落地之姿,犹如降世临凡拯救苍生的神!
那一刻,凝上他微眯的眼,西门静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她自认虽是颜值控,但绝对不花痴,见过中外美男无数,即使是再惊艳的男人,她都没有过如此刻这般移不开视线的感觉。在他的面前,她所有的对于完美的形容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乏力!
眉宇俊朗,鼻梁高挺,斜飞的剑眉下,一双眼睛格外深邃如潭,却又那般光彩熠熠,宛如星辰,轻抿微扬的双唇犹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樱花瓣,似是还挂着一抹浅笑,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
远看觉得没什么,隔得近了,她发现这个男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简直完美得人神共愤,皮肤竟然比她的还要细腻无暇,尤其那双眼,深邃狭长,勾魂夺魄,迷人得不要不要的!
对上这双眼的那一刹,西门静只觉有一道强劲的电流正通过她的瞳孔急速凝固了她的呼吸,她的血液。这种感觉就像是喝醉了酒,大脑一片混沌晕眩,一颗心跳得好似要从嘴里蹦出来。
没有谈过恋爱,这样的感觉,她只能用第一次登台演出时的心情来形容,台下观众黑压压一片,各种舞台灯将偌大的舞台照得那样旖旎光亮!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流动的光彩,能感受到台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和表情。
心里既期盼,又紧张,既兴奋又惶恐,害怕多年辛苦的成果被演砸,害怕让她心动的他……看不上她!
向来自信的她,第一次自惭形秽到不自信了!
她不知道当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眼神。
而她在怀安王深邃葳蕤的眸子里,看到了熠熠流转的光华,眼神好是复杂,有疑惑,有探究,有担忧,有愠怒,似是还有责怪!
通常情况,无论心动与否,是男人都会主动问下,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语,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眼眸幽深地看着她。
西门静一脑袋浆糊,早被迷得云里雾里,心慌如雷,更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演下去,只能一瞬不瞬地回瞅着他!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看热闹”的这种癖好,从来不分朝代和种族。
“嬿姐姐,您,您没事吧?”巧儿一声惊呼。
西门静浑身一抖,瞬间还魂。
她慌忙垂下眼,思忖着应该将主导权握在自己手里。
古人封建内敛,按照正常套路矫情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西门静微微扬起睫毛,一脸含羞带臊,刚想开口说,谢谢公子及时相救,两个丫头却不合时宜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抖似筛糠地直呼“饶命啊,饶命啊……”
汗!西门静一脑门子汗!真是乡下丫头没眼力劲!
他只带了一名小厮,穿着素衣,明摆着是微服好么?现在捅穿身份,不是明摆着她是成心勾搭他?!
西门静心下一紧,偷瞄到怀安王俊逸的眉宇果然就是一沉,瞥着眼对她淡淡道“姑娘,没事吧?”
磁性的嗓音温雅如风,可就是不带一丝温度,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冷淡,甚至是排斥,深邃的眸子更是陡然变得犀利如刀,直戳眼目。
西门静看得心里发慌,感觉就好像已经被他识破了小心思。
天地良心,她傍大爷都是为求自保脱离***,绝非想贪慕虚荣做什么狗屁上九流。
大好的艳遇邂逅,就这么搅黄了,再死乞白赖地伏在男人臂弯里,那就彻底没戏了!
可俗话说得好,到嘴的肥肉岂有不咬不咽的道理?
西门静灵机一动,在男子扶她起身的时候,适时皱眉痛厮一声,佯装痛苦地握住了自己的脚踝。
她看到,男人斜飞的剑眉又不自觉地紧了紧,随即竟俯下身握着她的脚,轻轻揉转道“真的……崴到了?”
按耐住欣喜,西门静卯足劲地挤眼泪,带着三分惊慌,半推半就道“公子,公子莫要如此,男女授受不亲,小女子无碍的,不敢劳烦公子,不疼,啊……”
怀安王皱了皱眉,转眸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靖西,把马车牵过来!”
西门静暗自欧耶,在心里狂呼着“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吧,咱俩处对象吧,我好中意你呀……”
然而这时,斜眼黑木头带着那三名仆从,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而且还抬着一副简易二人轿,抱拳拱手道“我家夫人的脚伤,自会请大夫医治!现下便不劳烦公子了!巧儿,梅儿,你们……还不快扶夫人上轿!”
夫人?容祁俊朗的眉心又不禁褶皱了一下。
两丫头还真听黑木头的,竟然低垂着头,愣是将她从怀安王那里拨弄出来,推上了轿。
封建饱受的年代,她能直接对怀安王爷说,我是穿越来的,只不过穿错了身子,我不要做花魁,我要做你的王妃老婆吗?
估计真说了,不将她当疯子烧了,就是会将她当外星人给解剖了研究!
事已至此,来日方才,要想有下文,第一印象最重要!
西门静灵机一动,强忍着想将斜眼黑木头那对,不对称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灯泡踩的冲动,勉强挤出一丝笑,垂眸敛眉,故作羞赧道“今日,多谢公子了,这厢告辞了!啊,敢问公子尊姓,府宅何处,来日也好登门答谢则个?!”
不说这句还好,只听怀安王冷冷一哼,更像是嗤声冷笑,随即转身甩袖,袍摆一撩,风姿潇洒地翻身上了马。
打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还用一种极嘲讽的眼神斜睇了她一眼,连句客套告别都没有。
西门静自认为说得很委婉含蓄了,实在不明白,哪个字让他的态度逆转成这样?
看不上她直接说,任你条件再好,她也不会死缠烂打,用这种鄙夷的眼神是闹哪样?
瞧不起谁呢?
“没礼貌的东西,我还看不上你咧!”西门静心中腹诽嘀咕,整个人就像从云端丢到了臭水沟里,心中一酸,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失败总结,还是对男人的心理把握不到位,再者,在国外生活太久,九转十八弯的装矜持淑女不适合她,明儿个“艳遇行动”继续,她要换回本尊个性。
这次……就当是初试牛刀,权当练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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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轿子坐,西门静乐得舒坦地被抬回来了雲妜楼,哪知,刚下脚落地,脚踝处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她愕然一惊,回来的一路只觉腿酸脚麻,却并不觉很痛,起初还以为是路走多了,却没想,真的扭伤了?
转念想想又不对,莫不是,怀安王早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遂故意将计就计对她做了手脚,暗害报复她勾引他?
如果真的是,那么,斜眼黑木头是看出了端倪,将她带走,是在间接救她?
果不其然,当她被扶回屋,褪去鞋袜往脚踝看去,脚踝处黑紫一片,上面还扎着一根马蜂刺大小的毒针!
后来,大夫说是可至麻的奇毒,虽不致命,但得敷药拔毒,起码得疼上三天才能痊愈。
看着那根被拔出来的细针,西门静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初来乍到,一门-心思艳遇傍大爷救她,以为古人心地纯朴,从未往深处考虑过该大爷的人性背景。
哪里能想到,仪表俊美毓秀的尊贵王爷,居然也是个腹黑心窄的老毒狐狸?!
真是白长了一张俊秀无害,魅惑世人的脸!
骂归骂,西门静赶忙摸了摸还连着脖子的脑袋,仍是心有余悸,也终是明白了,男人临走时的讽刺冷笑是什么意思。
直叹,宫闱心计,人心险恶,果真比市井红楼还恐怖万倍,后背心都惊涔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