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的父亲,陆家家主陆悼带着忠心耿耿的仆人王文元两人赶赴主家,不辞千辛万苦,只为了能给陆羽求来一颗灵丹,一线生机。
家主直系一脉人丁本就不旺,身为陆家家主的陆悼为人也并不喜欢张扬,掌管着日常起居的也不过只有一个老仆而已,等他们两人都走了之后,陆羽的小院中也的确显得有些凄凉。
这种境况完全不像是一个三足鼎立于凌云城中大家族嫡系少爷所应有的处境。
不过面对这些,陆羽已然习惯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只是为了减少仆人之间那些风言风语传进自己的耳朵,再带给自己更大的压力,所以才将原本的仆人都一并遣散,只留下王文元和他收养的一名小童留在院中,服侍陆羽父子。
五年时间,陆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离开,他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都不在这小院之中停留,只是每天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必然有一份准备好了足以供应一天的吃食放在桌上。
这份活计以前是王文元亲自去操持的,到后来,操持这份活计的就渐渐变成了那被收养来的小童——王青。
陆羽从演武场中站起身来,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王青便赶忙小跑了过来。
“少爷,晨起天寒,您又大病初愈,还要小心一些才是。”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那个被晨起的寒风冻红了脸颊的少年,陆羽这才惊觉,原来自己的身后一直还站着一个这样的少年。
他比自己的年岁还要小上两岁,却每天都要比自己更早的醒来,为他准备一天的饭食。
原本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底下最为凄惨的人,虽说他口头上没有抱怨,心中必然也会存着一丝不快。
自然而然,每天也只看到了那放好在桌上的饭食,却忽略了为他悉心准备饭食的那人。
看着王青脸上毫不做作的担忧,陆羽心中暗暗一叹,只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太过差劲,忽略了太多太多东西,也无怪乎总有人说,一个人能真正伤害的,就只有那些真心关心他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现如今回想起来,对于王青来说,又是何等的不公平。
一念至此,陆羽的心中就生出了极大的愧疚。
“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王青闻言一愣,他看着陆羽那认真的神情,心底突然涌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
少年总是最真诚的,他不会用多余的神色来掩盖自己的想法,喜便是喜,怒便是怒。
也正因此,王青心中才会涌现出这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几年说不苦是不可能的,可到了现在,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这几年受的苦也是值得的。
“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小的怎么会觉得苦?只是每天早起一小会而已,相比之下,在少爷这里已经算是小人的福分了,我可听说在别的少爷那里动不动就会挨鞭子呢!”
王青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
陆羽也呵呵一笑道:“你那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谁没事干会整天拿着鞭子抽人。”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还看过呢!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那血淋淋的场面,我看了之后吓得我两晚上都没睡着觉!”王青在这一点上却一点都不退让,小脸冻的通红,反倒是神色极为认真的说。
陆羽看王青那认真的模样,也就不再辩驳。
“哦对了,少爷,你应该一宿都没睡吧?早饭我还在锅里给您热着呢,要不您先趁热吃点,老爷吩咐过,少爷刚刚醒过来之后,就不要再去山上了。”
陆羽闻言,心中又有一股暖流升起。
在陆家的这几年来,他看惯了人情冷暖,那些本族的兄弟一个个见到他如同见到蝼蚁一般,任何人都想上去踩上一脚。
本应该互相扶持的兄弟都是如此,让他年幼的心灵如何承受。
可看着王青那清澈的眼睛,内里蕴含着的真切的关怀,陆羽便洒脱的一笑。
自己活在这世上,本就不应该让别人的态度影响了自己的生活,更不应该影响到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族人弟子,亲疏之分,陆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本就只需要关心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而已,其他的人,与他何干?
只是一个小小的陆家而已,没有了自己的父亲,没有了王叔,没有玉儿的话,还有什么值得自己在意?
如果连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门槛都迈不过去的话,又如何才能让自己的格局变的更大,如何才能让自己跻身于这个世界的巅峰!
这样的心境,这样的想法在曾经的陆羽身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半点。
甚至于陆家所有的弟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他们的眼中,陆家就已经算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庞然大物,这一辈子只要能混到家族的高层就足以让他们光宗耀祖。
他们甚至会恐惧离开陆家。
离开了陆家这个庞然大物,离开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庇护,他们会怕,怕自己变的什么都不是。
都说一个人的眼界就限制了这个人可能拥有的成就。
的确就是这样。
然而在拥有了太古雷龙的传承,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关于这个世界上所有顶级强者的经历,融汇贯通了自上古以来诸天记载的陆羽,又怎么可能会像从前那样再将陆家这小小的家族看的高不可攀。
这个世界太大太大,强者也太多太多,陆家和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者相比,简直就连蝼蚁都比不上,他又如何会跳不出去这个可能束缚陆家子弟的框架?
甚至于就连这个世界都再无法限制陆羽的心。
从此以后,雄鹰展翅,鱼跃龙门,再无任何框架可以束缚陆羽,一条崭新的武道之路就此出现在他的面前。
念头前所未有的通达,那种清明一切的感觉让陆羽甚至忍不住想要放声高呼。
枷锁尽去,他的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就连一旁的王青都察觉到陆羽的改变,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本应该极为熟悉的少爷,口中喃喃低语:“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少爷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