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郭照容一直没有回房休息,就在她姐姐的房间等着,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忍到现在不睡觉已经算不容易的了。
无奈,困还是会困。当她的脑袋已经第五次失去平衡嗑在案几上,一旁的侍女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小姐,天色已晚,有事不如等明日再谈。”
郭照容一时没有回答,看向坐在客席上闭目养神的郭嘉,她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
自晚饭过后两个多时辰,这人也真够有耐性。
她这样想,见四下无人,只有新安排来照顾她的侍女,她突然邪邪一笑。
勾着她的小拇指头,让她过来。
“你去看一下郭…郭公子是否还醒着。”她其实是想说看看他还活着没有,鬼机灵的想要整蛊一下他。
“小姐这是要作何?”侍女一副提防样。
“如果睡了,就把他叫醒,请他回客房…毕竟这是长姐的闺房,深更半夜的,再传出什么闲话。”
“小姐考虑周到,奴婢这就去…”
“不必了!”
侍女的话音未落,在客席的郭嘉抬起了头,“在下未睡!”
“…”
这就完了?
照容气的都想撞脑袋,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么?她的意思是他可以滚蛋了!
尤其是看到那如犬一般的笑容……她知道她被打败了,某些人又怎么会真的不明白?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微微睁开,平静如湖泊般对一边的侍女说“姑娘,可否去取些糕点。想必二小姐饿了”
“我…”
“真当如此?”侍女信以为真,晚膳时她食不下咽,那姐妹之情梗在心头,喝了点米粥就坐在这等到现在。
“奴这就去准备!”说着,侍女想也不想的冲出了门。举着'尔康手'的照容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她盯着郭嘉,安静片刻,却传来一阵意料之外的讥笑。
“哈哈哈哈”郭嘉笑的相当之灿烂,他向后一躺,随意的坐在那里,与之前判若两人。
照容静静的看着他任意妄为,久了,她都觉得自己在看傻13一样。
郭嘉久久才回神,慵懒而肆意的凝视着她,拖着下巴,那神情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她心里毛毛的,对于这个在智谋上不逊色于诸葛和周瑜的人,有种生来的提防。
“你要隐瞒到什么时候?”他直视着郭照容的双眼,虽然是质问,但眼中依旧含着笑意。
“隐瞒?何时隐瞒过!”
郭嘉不急不躁,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我郭奉孝是会伪装,可对于没有必要的人,却完全不需要!”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不,不是脸色,是气场。
起先他给的感觉是儒雅绅士,而如今却如一位制裁者,把控生杀大权一般。
此时他正漫步走来。
照容心里万般情绪一直压抑着,不紧不慢的问“没有必要?何谓没有必要?”
她此刻能做的只有淡定,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更何况这是她的地盘,还轮不到受一个外人威胁。
“难道你已经忘记?”
郭照容嘴角微微上扬,凌烈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明知顾问,可她却有些讥讽的说“我该记得什么?又该忘记什么?”
郭嘉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刚落座,郭照容就站了起来。
“若是说教,郭公子还是留给长姐听吧,照容先告辞了!”
此时再说郭嘉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了,他的肺都快气炸了。
“我都已经不再伪装,你还有伪装下去的必要么!”
“伪装?”她轻笑。
在这个世界,她有选择的余地么?老实说算上转世前,她已经不知道带了多少年的面具,那颗心似乎每说一句谎话,没做一件违心的事,外表就会结一层冰,久而久之,那颗本我的心已经不在跳动,有的只是一个被重重规则包裹起来,看着坚硬无比,实则一摔就碎的伪物。
她有时确实怀念过去,但她不后悔变成这样,这就是她的人生,容不得退缩与重来!
“你我谁又不知道谁!何必要把话说开呢。郭公子前程锦绣,可知谦虚谨慎的道理。你还以为这还是那授人以柄的时候么,人人可为刀俎,人人可为鱼肉,人这一辈子,又怎是既定的事,你没有能力掌控一切,就千万不要卸下伪装!”
她平静的说完,侧眼回望,眼神中所传达的复杂,让郭嘉为之一颤。
这怎是四岁小儿能说出来的话。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她是谁?她到底是谁!
“人人为刀俎,人人为鱼肉…”
恍然大悟?却是如此。习文十五个年头,他似乎一直在跟随某人的脚步,这件事也因为郭照容的一句话道破。
见惯了父亲的阿谀奉承,夹着尾巴做人,他也不断的效仿,自命不凡的觉得以他的能力则一贤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由此忽略了周围。
如此乱世,只有野心,没有贤人,贤人只能等待各方的瓜食。就像郭照容,他知道她绝非普通的孩子,却十分自负的卸下伪装,他有信心抓住她的小辫子,可结果呢,结果是他小瞧了她。
此时的他陷入沉思,很久很久,久到他细细的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过往,那样小心翼翼的度过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