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汉廷,金碧辉煌,檀木做梁,琉璃作瓦,珍珠与丝绸为幕,亭台楼阁,气派庄严,细细看去,宫内一步一景,也是堪称神奇。
但此时无人顾辖景画如何,来往宫人人心惶惶不安,这宫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南宫嘉德殿内,一女子跪于床榻前,脱簪散发,肤白貌美却面容憔悴,她端正的跪在地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
她是皇后何氏,出身屠家,如今有这般造化,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神奇。
床榻之上,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气若游丝,无一丝生气,手指微动,他十分痛苦的睁开双眼,肚中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那眼中的恨意似要把何氏活拔了一般。
“娘娘,蹇将军正在赶来的路上,您看这…”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说到,他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却是何皇后安插在灵帝身边的眼睛。
何皇后没有气恼,只是眼神凶狠的一瞥“本宫是皇后还是那蹇硕是,难不成本宫见自己的夫君还要防着他么!”
小太监吓得扑通跪下“奴才该死,只是陛下如今的情况,若是被蹇将军瞧去,怕是娘娘与奴才……”
片刻,那双狐媚的眼眸轻闭,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意与无可奈何“你下去吧,本宫必让他们见不到!”
小太监一惊,看向龙榻上的皇帝,眼神有些犹疑,却还是别过脸,退出了内室。
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他还是能听懂话的,他以为自己身边的人绝不会背信于他,可那转身离去的背影,是他自身的绝望。
何氏……此时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何尝不是他身边的人。
何氏,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灵帝的床榻边,盯着他被病痛折磨着的脸,似再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彼时,她言道。
“当初你力排众议把我推上凤位,到底是何用意?”她又挂上了那似有似无的笑,似乎在回忆一个十分久远的事情。
“自古君王多薄情…那时你许我凤位,口许辩儿为太子,我以为你待我与旁人不同,没成想…呵…”
她的眼眸瞬间化为冰冷,心中出现了一个她认为是始作俑者名字。
“王,荣…”
“哼,哈哈哈,这个胆若鼷鼠的女人,凭什么她能跟我争,人人都道她出身名门,本宫庶民,她举止文雅,本宫蛮横善妒,就连她死了,生的孽种居然还有能耐跟本宫的孩子争太子之位,哈哈哈,本宫是皇后!!!谁敢跟本宫争!!!”
她说的激动,慢慢的变为咆哮,只是那双无情的眼眸一直没有变过“她死了都不敢来找本宫索命,如此无用的女人,你们为何人人都道她的好处!不管出身如何,如今本宫才是这宫廷的女主人,天下的女主人,比她高贵何止千倍万倍,她凭什么!!!”
“我的凤位她得不到,辩儿的地位也不是刘协那个孽种可以撼动的,不要以为有那个老东西撑腰,本宫就会忌惮三分,辩儿是嫡长子,他是未来的帝王,有我在一天,他休想做皇帝……”
“呵,很好奇我为何会知道这个秘密是吧,你的一举一动,我怎么会不清楚…包括…”
何氏贴近灵帝的脸庞,窃喜道“下了那种短命的药,嘻嘻嘻嘻。”
灵帝气愤不已,一双眼已经被充血的血丝布满,他拼尽了全力,只说出了一个字。
“疯…”
听这话,何氏笑的更迷惑众生。
“是又如何?这皇位你把持着也够久了,念在你我夫妻一场,那些你中意的女子我会给你送去,可不能让咱们的皇帝陛下在地下寂寞不是,呵呵。”她笑的更加肆无忌惮,细长的手指在他的脸颊游走。
“你这般无情,臣妾自当感恩戴义…”她闭上眼,神情中透出一丝疲惫,脑袋贴近灵帝的胸口,喃喃道。
“都过去了…就过去吧!”
那犀利的眼角变得犹如花季,懵懂无知又楚楚动人,可只是一瞬间的悲伤转瞬又变为了无情。
她曾经靠过的胸膛起伏消失,那熟悉的跳动也没有了声息,那一刻,她不知是悲是喜,尽管恨,起因却是因为爱。
她不后悔亲手结束他的命,因为在这一刻,这个厚实的胸膛是属于她的,以后不会再有别人靠上去,她的味道会残留在上面,埋入帝陵。
那双猩红的双眼最终没能闭上,那样恐怖的看着这个世界,仿佛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留在世上。
何氏没有恐惧,轻柔的合上了灵帝的眼睛,站起身,去到殿的后门。
后门有两个宫女,一个是何后的贴身宫女庆儿,另一个是灵帝的贴身宫女清羽。
清羽是个机灵的丫头,她之前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进宫没多久就变成了一个胖子。
汉朝以瘦为美,她这样的个例自当不被人认同,她前脚被自家小主赶出来,后脚就被皇后招揽了去,两个时辰后转去了伺候皇上。
皇上就没看过她一眼,无论冬夏她都站在门外守着。
她与庆儿同源,都是颍川郡出身,同在宫廷,却甚少说上话,如今有了说话的机会,心境却不如当年那样清透。
何后高冷一瞥,她记忆中早已忘记了这个异类,冷冷道“今日,本后未曾来过,你可明白?”
清羽踉跄跪在地上,“婢女从未见过皇后娘娘,今日也未曾见过。”
“很好!”
何后那阴诡的面庞总算有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接着,她毫无顾忌的向自己的椒房殿走去。
“这是皇后娘娘赏你的,你可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切记。”庆儿蹲下来,把一个玉镯放在她的手上,毕竟是同源,那种感情却是与旁人不同。
这一年,庆儿的心肠也没有像之前那般,若是碰上别的老乡或许她会该怎样就怎样,但对于清羽,她还是有些不忍。
“庆儿!”跪在地上的清羽按住庆儿的手,回绝了这堵口的东西。
再抬起头来,她的眸子透出一种倔性,庆儿十分震惊,这幅神情,好似当年进宫时的样子,四目相对,她仿佛看到了她们田间嬉闹的童年,那时的她们只为衣食发愁,如今她们只能为了性命向上爬。
“清羽,如今皇上已经死了,与何后做对没有丝毫好处,你可要想好了!”庆儿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自是摸透了她的心思!她必会除了我!如今我只能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