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是金义,他可是对张羡的这个弟弟记忆颇深。
张家在荆州的南方很有声望,其中尤其是张羡的弟弟张机,甚至在周围的州郡都是有名望的。
几次举孝廉,张机却百般推脱,每日行医问药不问朝堂。
要他金义有这么个弟弟,自己早就乐疯了,也不至于活的那么累……
只可惜啊……
“呵呵,张兄跟张老弟的关系真好啊,到哪里也不忘带着他。羡煞旁人啊!”
张羡微微抬眉,不紧不慢的回答他。
“仲景天天混迹于病患交杂的地方,张某就这一个亲弟,不在眼前,当真是放心不下呀!”
“是么!张兄也过于担忧了吧!张老弟医术如神,又怎么会染病呢”
金义冷哼一声,用酒与衣袖挡住了自己的冷笑。
他混迹了这么些年,张羡什么脾性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活脱脱的老狐狸,什么怕自己的弟弟感染病患,说的好听,明明就是怕别人给自己下毒,带一个保障罢了。
况且他利用这个弟弟还少么?换句话说,若是没他弟弟,又怎么会有他张羡在州郡的好名声?大家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但他金义不同,他是爱恨分明的,尽管张羡装的再像,他也不认为他是真的爱戴百姓之人,不然就不会挑起这次的事端!
金义不想再跟这等人废话,话题一转“有一事有些古怪…”
“金弟但说无妨!”
“金某来时打算带上王睿那厮,但家丁说他有重要的事,随后会自行前去!”
“重要的事?”韩胜此刻轻蔑笑了下“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比我们还重要?”
“我看就是金弟太给他面子!”张津也在一旁帮腔。
“呵呵,他怎么也是一刺史,我金某当然要对他礼让三分,唉,怪只怪他生不逢时啊!”金义叹了口气,说“还好,他知道去南郡的路,我想他也不会让咱们久等。”
“金弟可点明了是南郡的何地?”
张羡猛不丁的一问。
“张兄真当金某愚笨?自是点明了,否则这出戏怎么演?”
听到这,张羡才放心,放开的一笑,举起了酒杯“是在下眼拙了,给金弟赔个不是!”
“张兄抬举了!”
金义自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同知这件事的重要,不能有一点马虎,就连启程都是悄无声息的,等到南郡发觉,大概已经是兵临城下了!
他们已经谋划了半年了,而这次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让郭永放弃希望,主动请辞,再由王睿出马,声称南郡地少人稀,不如就由周边几郡分割开来,这样他们可以兵不血刃得到土地,若是郭永反抗,他们也可以说郭永摆了一桌鸿门宴,而他们为了保命,杀了郭永。
由此可见,王睿在其中是重要的一环。
三日后,他们到了华容,打算一路北上。
而此时在南郡的郭永等人,也乘上马车,悠哉悠哉去往了襄阳城。
当金义等人到了城外,被无情的拦阻下来。
起先,他们认为领头的将士知会一声就会放行,可没成想左等右等,马车还是不动。
好不容易有了动静,确是马的嘶鸣声和兵器出窍的声音。
这是要打啊!
见情况不太对,张羡首先下车看个究竟。
“发生了什么?”
见张羡走近,将士们也齐刷刷的行礼,这一下却把张羡吓了一跳。
城门的士兵防备,根本不像是正常守城士兵数量,倒像是专门等他们的。
等他们?
不好!
张羡这才如梦初醒,他本以为多带些兵造成一种威胁,但是却太过招摇。每个人就是一双眼睛,郭永又怎么会不知道不防备?
再者说,他们一开始就暴露了方向,益阳集合再到华容,这是到江陵最合适的路线,若是去襄阳则是路过武陵郡的零阳,一路北上为最好路径。
“张大人,郭大人已经动身去襄阳城会见,若您再纵容士兵闯城,下官就只有殊死抵抗了!”守城将士不卑不亢,每一个字都似没有感情,却满满的决心!
听这话,张羡看向己方这边的人。
领队的将士缩了缩脑袋,怯怯说道“大人,他怎样都不放行,我只好…”
“放肆!此时你身处何处?以为是在零陵么!”
张羡怒目道。转而又向守城将士和和气气说“你可是知道为何郭大人要去襄阳?”
将士不卑不亢,说“郭大人早先就派人去知会过大人们,大人不知?江陵城鱼龙混杂,几日间匪患不断,实在是不适宜会见,所以改去了襄阳城。”
“喔?这事本官倒不曾听说…”张羡打着马虎眼,话题一转说“几位大人也是舟车劳顿,看将士们也是劳心劳力,本官认为不如就在江陵城会见吧,一来不用郭大人奔忙,二来我们各郡也可尽些力。”
张羡说的有理有据,一时却让将士不知道如何反驳。
“张大人应该懂得江陵城的规矩吧!”这时一个厚重的声音由马车上传来,马车慢慢驶近,不多时,车上走下一位老人。
金义等人远远的看到他,也不坐在车内,纷纷下车,给足了他面子。
“郭老前辈!”
张羡身为地方官,可以不向郭虎行礼的,但郭虎当官时期他们还没断奶呢,况且郭虎不当官也是很有声望的人,他们当真惹不起。
郭虎也回了一个,双方的动作过于客套跟敷衍。
“张大人应该知道当初老朽留下来的规矩!”
郭虎是直爽人,直接开始发难“这个规矩至今仍然受用,张大人是不是忘了!”
张羡瞬间理亏了,皱起了眉头。
金义见张羡无言以对,也开始圆场“张大人怎么会忘呢,只是有些心急罢了!”
金义碰了一下张羡,张羡才不甘愿的点点头。
郭虎笑着说“既然大人们清楚规矩,那就请将士们卸下兵甲随郭某入城,郭某立刻派人召回小儿,当然,每位大人随行都会有四名士兵,在城内间大人们的安全,全由我们守卫将士负责,大人们不必担心!”
听完郭虎话里有话的一堆话,他们有些傻眼了!
卸甲、随行士兵,这是挟持吧!
话说他们还真忘了郭虎当初立下的规矩,江陵城内不得有南郡以外州郡的士兵携带兵器战甲。他们不记得,郭永也几乎忘记了。
眼见着进城吃一大亏,还没有了资本胁迫别人,自己却成了瓮中之鳖,想来想去,韩胜对金义使眼色,金义接着又礼又拜。
“既然郭大人已经动身,那我们也就不进城了,赶急追上他们才是正道。”
“喔?不进城了?”
随即,张津也跳出来,说“是啊是啊,既然郭大人在襄阳城安排好了一切,我们就去襄阳,来回的劳烦郭大人实在过意不去。”
“如此也好”郭虎还佯装为难的看看他们,“王刺史与小儿同行,如果巧了,兴许还能遇上!”
听此话,四个人有些懵了。
王睿早到了?不是说有重要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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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的某间客栈雅间内,四位大人如坐针毡一般,四目相对却不知说什么!
他们今日去了南郡,浩大的兵列排场却被拦在门外。
“奇怪了,一盘棋怎么能下到这种地步?被动的很啊!”韩胜忍不住感叹道。
“韩兄说的是,金某也没想到连江陵城都没有进去。”
“如今总感觉一步错步步错,我们的计划似乎都被打乱了!”张津也感叹一番。
“莫慌…我们从长计议…”张羡虽然慌了,还是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此时连他都乱了,才是真的没救了…
“从长计议?张兄说的轻巧,显然他们早有防备…”金义一手捏着杯子,抬眼看着他,一副质问的样子。“其实在襄阳就在襄阳吧,现在倒好,城没进去,反而打击了我们的气势!”
“当然有区别!江陵为治所所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铁一般的事实,遏制住咽喉才是取胜关键,那一个小小的襄阳城又是什么东西?”张羡振振有词。
“那现在呢?有什么改变?还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所以我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金某当时就该……”
金义今日吃了闭门羹,回到华容越想越不舒服,有股子气要撒,却也不敢直接驳了张羡面子,他还是有点理智的。
张羡也不是谁能撒气都可以的,眼见着两人有吵嘴的架势,韩胜与张津看不下去了。
“二位不要吵了,这时候万万不可以起内讧啊!”
“没错,他们的目的就是瓦解我们,越在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啊!”
张津也算是有点小机智,无意间说中了重点。
金义的脾气也收了起来,起码要等这个他们亲手弄起来的风波平息之后,再鱼死网破也不迟。
只是嫌隙已经生成,这些人哪有修补的技能,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越扯越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