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路旁,树叶已经枯黄,随着无情的风四处滚落。
北望,青山如黛,长城就如一条盘龙,曲曲折折沿着山峦消失在云端。
南面,断续有海腥味的海风吹来,一切似曾相识,却又如此的陌生。
嘎嘎!
几乎枯干的树枝上,一只乌鸦被惊起,愤怒的在牛车上空盘旋嚎叫。
“倒霉的东西,出门就碰见你这个晦气的东西!”
刘强愤然,摘下弓箭就射了一箭。
乌鸦留下几片乌黑的羽毛在空中不甘心的挣扎,哭着飞远了。
然后就看见一个城楼,上面写着:威远楼!
这就是山海关了,哦,这会儿叫山海卫。
进了罗城就看见主城城楼,到了里面,看见上面箭楼上果然挂着一个牌匾:天下第一关!
牌匾很陈旧,大概是本地名流肖显写的,大概明年,就会换上大明首辅严嵩的字迹了。
城外有护城河环绕整个城堡,进城后沿着城墙是圆形的跑马道,正中是正南正北十字交叉的石板路,中间是鼓楼。
城区就被分成了四块,东北叫东城,乃都司衙门总兵府办公所在。
东南是南城,住的都是官府人家或者是本地贵绅。
西南叫西城,乃集市店铺云集的地方,各种买卖都集中在西城。
西北叫北城,乃城中穷苦百姓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贫民区了,也奇怪,孔庙等几座寺庙道观就坐落在贫民区。
刘家的老宅在西城,院子后面就是柴火市,也就是每日城里和周边村落的人在这里交易的地方。
院子很大,正中一套老式的尖顶瓦房,两侧是东西厢房,但已经破旧的不像样了。
这就是自己今后的家了。
刘睿心里叹口气,就看见一对儿中年夫妇迎了上来,都悲伤着脸,跪下给母亲磕头:“委屈主母了,好在,还有我们能跟着伺候主子,今后就、、、。”
说话的是刘强的父亲刘旺,和他母亲一样,都穿戴着粗布麻衣,都是一脸的老实本分。
刘睿点点头:“今后就请伯父伯母多多照应我母子了,这就把母亲扶进去好好洗洗,歇歇身子。“
二人紧着行礼:“我们的都是下人,公子请别这样客气,传出去可叫人笑话了。“
刘睿心里揶揄的苦笑:自己这般还算个公子?
母亲一直在哭泣,根本不说话,刘睿担心母亲会寻短见,才特意示意家人小心照顾的。
这个院子的后面就是柴火市!
刘睿心有所动,前世,自己小的时候住的是姥姥家,就在柴火市。
跟着刘强来到后院,看见后院竟然很大,有很多菜园子,如今,已经是过了十一月看着就到了十二月了,菜地一片荒凉,几片枯菜叶在随风滚动。
在后院院墙正中,一个小柴门紧锁着。
“住在这里烦死人了,外面那些赶集的家伙憋急了总是跳进这个院子里拉屎撒尿,弄的这里臭气熏天!”
刘睿心里不由暗笑:这里有这多菜地,人家上杆子进来施肥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就不建个茅房卫生间啥的,收费,一个铜钱一次,也算不错的买卖。
打开柴门,果然看见人影撞撞,买东西买东西的几乎挤满了市场。
“今天是二十五,是大集,自然人多,不过,如今已经快进了十一月底马上就进了十二月了,日后几乎每天都是大集了。”
这里的集市逢五是大集,却和前世一个习惯。
有这诺大的后院,又紧邻集市,却只能在后院种菜,还要抱怨进来拉屎撒尿的人!
古人的经商赚钱的智商真是可怜啊。
刘睿心里暗暗打着主意就回身进了正房。
中间是堂地,两边都有灶房炉台,烧的都是柴火,两侧有橱柜水缸,做饭都在堂地,当然还负责给里面的屋子烧炕取暖。
左右都是里外套间,母亲如今就住在东面的套间里面。
刘睿自己的房间在对面的西面。
刘强一家子住在外面的厢房。
母亲吃了点东西,已经安稳的坐在炕上,看见刘睿进来,眼睛又开始喷云吐雾:“都是娘害了睿儿。”
母亲嫁人早,如今自己十七了,母亲才三十出头,依然端庄秀气的模样,加上楚楚可怜的神色,叫刘睿看着就凭生几分心痛。
刘睿紧忙上炕手把着母亲的手跪下:“娘别这么说,害人的自有别人,是儿子不争气,不但救不出父亲,还连累母亲这般受苦。
不过娘您就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救出父亲,还会叫咱一家子过的更好的。“
一定要先稳住母亲的心,不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母亲一时间想不开,多半儿会寻死上吊的。
母亲苦笑着:“都过了堂定了案,还有什么法子?娘也因为想求人活动一下,不想却被你那个黑心肠的大伯设计个圈套,叫睿儿失去了一切,说起来,都是娘的错啊。”
丈夫出了事,母亲自然心急,想到她的表哥在卫城有一定的身份能力,就求人请来她表哥,却不想、、、。
母亲自小和她表哥青梅竹马,可惜,这年代不允许自己谈恋爱,最后还是嫁给了自己的父亲,如今走投无路,想求助她表哥也算无奈。
却不想被有心人趁机做了手脚,弄出事端!
“那个该死的小翠在那里?这里面要不是这个丫头在作怪,就根本叫大伯他们无法得逞!”
刘睿大概知道了真相,知道,都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小翠负责接待伺候那个表哥的,当时招待母亲表哥的酒菜都是小翠做的。
谁知道母亲和表哥才吃上,就见表哥中了miyao之类的东西然后迷乱,就开始对母亲动手动脚,才会发生接下来有了大伯带人捉奸的事情。
母亲叹口气:“那丫头是娘从娘家带过来的,谁知道会这样,如今人已经死了,就不要怨怪她了,总算跟了娘亲多年,一向也是听话乖顺的。”
死了!
据说是事后没脸见主母,小翠自己就投了井。
刘睿心里暗骂:既然做出来了,还谈什么没脸,一定是被大伯事后杀人灭口了。
从母亲这里,也只能知道大概,而母亲为了能保住儿子的性命,不得不在大伯伪造的证词上签字画押,刘睿能体贴出母亲的无奈和真情。
但具体的真相,也只能从深陷死牢的父亲嘴里知晓。
一定要想法子尽快见到父亲,知道真相后,自己也好筹算着如何救出父亲,还有为自己一家的的委屈伸冤。
“舅舅很有身份吗?是不是能帮上忙?”
刘睿想,那时候母亲能求到这个表哥,就应该有所依仗。
再说,给母亲招惹出这等祸事,事后难道就不管不顾了。
母亲脸儿一红,狠狠地骂道:“本以为他还记着往日的情面,会帮衬咱们一下,谁知道竟然如此无情,事后把事情推到娘亲身上,自己不管不顾的就走了,这样的人还是别指望了。”
一个无助的女人,丈夫入狱,夫家又是这般可恨,母亲病急乱投医,刘睿很是认可同情,可恨的自有人在。
刘睿心里一动:没准儿这件事,本就是那个表哥和大伯一伙人一起演的戏!
如今,这个表哥在卫城经历司做一个户科典吏,虽然不入品的小吏,但经管着卫城的户科人口田亩财税,算是个人物,在一般的老百姓眼里,就是财神爷。
如论如何,这个人,自己要去会会,既然经管着户科,自己的一些经商发财的打算,就躲不过这个户科典吏这一关。
“家里还有多少积蓄?“
出门办事,尤其是想打通关系见到父亲,更为了给自己今后铺路,花销是必须的。
母亲马上一脸灰败:“东西都被留在刘家了,娘这里就有一些当年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当时打点关系已经用了不少,如今就都在这里了。“
母亲拿出她的化妆盒,大概一看,有一些碎银,几串铜钱,还有十几贯通钞,一些玉石首饰。
总共也没有三十两。
再说,通钞到嘉靖年间已经贬值的狠了,十几贯顶不上几两白银的。
刘睿一狠心,把刘强叫进来:“这些东西你都拿着,咋的也要活动一下,叫我尽快见到父亲。”
刘强是个军吏,正好就在经历司户科当差,可比自己这个冒牌刘睿门路多一些。
自然也就是强一些,军吏不过是打杂编外,根本就没有薪水的下等差事,不过是有事情的时候跟着主事的书办差役出去办事,跟着做帮凶要喝,事后弄点好处费罢了。
这和前世的城管做事一般,出去做恶人的都是雇佣的一些社会下三滥混混。
“这般也只能去硬着头皮拜见那个笑面虎总典了。”
刘强有些为难,却也只能应诺。
总典是老百姓对典吏的尊称,更是那个给母亲和自己带来这般惨剧的罪魁祸首表哥,刘强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自然,刘睿还留下了一串铜钱,大概一贯,初来乍到,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真是不敢想象。
钱怎么省也会花没了,如今,尽快弄清父亲的事情最关键,其次,就是尽快攒钱,三十两根本办不了多大事的,尤其是父亲这般都定案准备上法场的案子。
如今,看着自己和母亲走入了穷途末路,但刘睿两世为人,如何能甘心!
至于如何赚钱,刘睿一看见院子后面的柴火市,心里就有了初步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