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镇制度始于前朝,完善于本朝,称为“三使藩镇”。
“三使”是藩镇最高长官,集行政、财政、军事等权力于一身,世袭罔替。其多为部落首领或功勋世族。“三使”任命权在于朝廷,直接听命于皇帝,有协从征战,缴纳供赋等责任。
其官僚机构,比如镇守使,镇守衙门下设行令辅佐总事、行令参事、行令较事等官职负责财政事物。军事上,设有四千大营统领、两千小营统制,五百人为总旗,百人小旗、三十人为夫长、十人为什长。
城卫属是镇守的侍卫,不属于军队行列,其长官为亲卫统管。
镇守名义上虽位高权重,但就像宋天英所说,藩镇的根基在于世族。藩镇多存在于边荒地带,其原本就是通过部族演化而来,各部族间最有权势者被推为共主,受朝廷册封,成为藩镇。所以大多数藩镇是由无数个世族组成。
宗法大于国法,世族利益高于一切,这时藩镇统治者所推行的宗旨。所以宋子言此时的行径,在某些程度上是在挑战世族宗**理的。
车马前行……
“子言,不少人让我劝说你不要同室操戈。”宋天英说道。
宋子言道:“他们凭什么劝我!我和娘被欺负的时候,没见他们来劝说一句!”
宋天英叹气道:“如果你想在镇守位子上坐得稳,就必须听我的。”
“为何?”
“我不想你重蹈你爹的覆辙。天雄当初就是对待世族太过严苛,被世族排挤,所以才会选择出征。为了获取朝廷的支持,来打压世族势力。可是他成功了吗?”
“爹说过:云岗不应该是世族的云岗,应该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的云岗。我爹是失败了,可是却为我换来了机会。没有百姓和朝廷的支持,会轮到我来继承镇守之位吗?应该是大伯或者三叔吧!”
“子言……大伯没有那种想法。”
“大伯,世道变了。我们宋氏再次崛起,不是他们世族的帮助,而是因为有一堆和我同心同力的百姓,一起打出来的天下。可是有些人忘记了,又去继续帮助世族欺压百姓。我会从中找一个平衡,但我不会再偏向世族的利益。”
宋天英叹了口气:“大伯是真的老了。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子言不管以后遇着怎么的情况,都不要变得暴虐,也不要使自己变得孤独,不然人会疯的。停车……”
宋天英自己下了车。
“大伯,你这是?”
宋天英笑了笑:“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问题。大伯还是继续搜捕妖道去吧。”
城卫属衙门前两只石雕麒麟,雄伟凶猛,让人望而却步。
一番较量,一些软骨头的宋氏宗亲那里是张德全的对手,三哄两骗便已招供,连带着后面想狡辩的,也无可奈何了。
张德全满意地捧起杯子抿了口茶,看着案前厚厚的供状,讥讽道:“我最喜欢审你们这些老爷们,最省时间。等主公来了,再处置你们。”
宋三叔公站在下面斜着眼睛恨恨地瞅着张德全,好像完全忘了刚刚他是最先招供的。
“镇守大人到!”
宋子言一进来宋氏宗亲的目光就全汇聚过来了。有期盼的、有仇视的、有谄媚的,宋子言却没有去瞧他们,径直地走到案前。
“主公!”张德全行礼道。
宋子言摆摆手,拿起案上的供状,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好,好得很,都是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叔伯,我的好公爷们。没想到你们这么惦记我,怕是连做梦都忘不了我吧?”
宋三叔公出来跪泣道:“子言,你听三叔公解释啊!呜呜......”说着,一些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宋子言挤出一丝笑容,道:“哭什么,起来。”
“子言你别怪我,这一切都是宋天范逼我们的呀!我们真的不想做这些事啊……”
“我要你们起来!”那些人还是不敢起来,宋子言怒道:“把他们给我架起来!”
城卫们进来,将那些跪着的宋氏宗亲架起身来,发现有些人竟然腿软尿裤子了。
宋子言闻着尿骚,面色铁青:“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我当不起你的跪。”他拍了拍案上的供词:“你们在害怕这些?还是在害怕我?”
宋子言走下去,瞧着宋三叔公。这老头眼神躲闪,不敢和他正视。宋子言笑了下,绕过宋三叔公,扫视这些宗亲们。
“我听人说过:我们宋家自太祖立国起,因有从龙之功,被封为云岗镇守,二百余年,世代承袭。其间虽有波折,然我精神不灭,先祖创业勇猛之精神不灭!看看你们!好意思称为宋氏子孙吗?”
听了这番话,宗亲中有些人惭愧地低下了头。宋子言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宋氏衰落几十年,直到我的父亲,上任镇守,宋天雄。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让宋氏又重新成了名副其实的镇守,成了云岗第一世家。当初你们对我多好啊,一口一个子言叫的,那叫一个亲热……我记得你们的好。所以嘛,你们害怕什么呢?端个火盆来!”
火盆来了,宋子言拿起手中的供词道:“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些东西,我不在乎。”说罢,便将供词投入火中。
宋氏宗亲们没想到宋子言会有此举动,原本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哪知道最后就只是一把火。
宋子言背过身去,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这些人如负释重,像逃难一般的跑了。
“主公……”张德全见宋子言神色有异,上前关心道。
宋子言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张德全挥挥手,叫退了所有城卫,然后自己也退了出去。
人都走了后,宋子言轰然跪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可是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牙齿咬得嘎嘎直响,像是要碎了一样。
无声,寂静。
有时候宽恕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
马封药带着文曦公主突然驾到镇守府,这让下人们一阵慌乱。
溪娘出来招待。
文曦公主看见溪娘眼前一亮,心中感叹好美的女子,乌黑的发,洁白肤色,美得像画里出来的一样,只是眉眼之间像是藏着忧愁。
溪娘也打量着这个身着红裙的公主,不得不承认这个颜色很合适她,像是一只骄傲的火凤凰。
可是,她们心中都知道对方的身份,相视之时,火药味已经蔓延开来。
“公主万福金安!”溪娘先行礼道。
文曦公主微微还礼,明知故问道:“你是何人?”
溪娘亦是微微一笑,朱唇轻启,淡然说道:“我是子言的姐姐。”
文曦公主讪笑一下。“姐姐?是床上的姐姐吧?”她腹诽着,可是嘴上却说:“宋子言在府中吗?”
“他不在。”
“那去哪儿了?”
“不晓得。”
文曦公主凤眉一挑,向前逼近一步。
溪娘颔首退后两步。
文曦公主笑道:“你怕我?”
溪娘道:“不是,我只是不敢冒犯公主。”
文曦公主道:“我是皇帝赐婚给宋子言的。”
溪娘道:“我晓得。”
“听说他娘亲病了,我能去看看吗?”
“夫人现在已经休息了。”
“你在骗我?”
溪娘恭敬道:“不敢。”
“你喜欢宋子言。”文曦公主突然说道。
“是。”
“他也喜欢你?”
溪娘迟疑了下,点头道:“是。”
“可是你不能嫁给他,而他要娶得人是我。等他娶了我之后,我会让他不准见你。”
溪娘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一笑:“你管不住他的。”
文曦公主看见溪娘的笑容,心底涌起一股酸浪:“不许笑,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许笑。”
溪娘道:“你一样也管不到我。”
文曦公主气呼呼地甩袖而去:“我们走着瞧。”
马封药也不拦着文曦公主,只是笑嘻嘻地望着溪娘。
溪娘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兔子被狡猾的狐狸盯着了一样,转身要走。
马封药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溪娘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停住了脚步。
“孙姑娘,黑机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宋天范和黑机子都不见了。
宋子言听到属下的回报,面沉如水。
“我让你们在各个地道的出口派人守住,你们守了?”
“守了,每个出口都派了十几个人。”
他们究竟去哪里了?宋子言想,地道守不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士兵达到之前,他们便收到风声跑了。
有叛徒!宋子言瞳孔一缩,眯起了眼睛。
可是有可能背叛的人都被他留在府里了。
宋子言嘲笑自己不顾打草惊蛇,选择先发制人,反倒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他们隐藏得更深了。
“可恶!”宋子言觉得自己实在太想当然了。
究竟是谁通风报信的?他不禁想起行动开始前,宋天英对他说的话。
难道是大伯为了兄弟情义,去给宋天范报的信?想想又否决了,因为宋天英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但是宋子言心中还是留了一丝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