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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废根

石开峰。

对于石开峰,本地人都知道的一个顺口溜般的描述是:石开化三峰,石柏、石竹和石松。意思很直白,石开峰有三峰,分别是石柏峰、石竹峰和石松峰。而灵傀宗便是座落于此。

作为灵傀宗主峰,石松峰为宗主长老们所居住,除此之外,核心弟子也是能够居住于此。按照宗门身份等级高低划分,其余的弟子依次居住于石竹峰和石柏峰,而划分的标准无疑便是——实力。

石柏峰上,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一间小木屋静静隐于葱郁的绿色之中。

小木屋很简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年久失修的模样。一块块木板粗细不一,长短各异,胡乱拼凑成一个四方的木盒子,上面加盖一些竹子茅草,甚至是自然生长的藤蔓作成屋顶。一扇木门,关上了,依旧可以看见多处巨大的缝隙,大小明显与门框不符。

不过,小木屋周围却收拾得干净整洁。一条石头小路蜿蜒曲折,那些石子显然人为铺上去的,看起来十分精致。路上,唯有几片落叶,明显是主人公打扰收拾的缘故。小木屋前面,一张石桌自然舒然,两把石椅,说明这里鲜有人来。

小木屋内,摆设简单而稀陋,一方长木案,案面微微铮亮,案头摆放着一摞摞的书籍,纸质粗劣,叶墨泛黄,书角多有破损。

木案旁边不远,一张木床收拾整洁,床上用品褪色泛白,但却整齐折叠放在床头。船尾处,一名少年盘腿端坐着,双目紧闭,心口一起一伏,吐纳有序。

少年一身白色长袍,身材有些瘦弱,五官线条柔和,但却透着浓浓的坚毅,给人感觉经历了许多,左额发根处,一个拇指大小似疤非疤的印记,更是增添了几分沧桑的感觉。但细看之下,少年眉目间却是略显稚嫩。

呼……吸……

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年有序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胸口起伏愈发剧烈。不过,少年脸色却是没有变化,平静异常,想必是这种情况依旧在控制之中,抑或是,经历多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少年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原本的平静消失了,换之是浓浓的痛苦之色。坚毅的脸庞,微微有些扭曲,额头上渗满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一样,白色长袍浸湿一大片。

此时,少年散发而出的气息十分紊乱,前一秒如无风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如镜,后一秒却骤然遭受狂风肆虐,波涛汹涌。

少年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脸色开始渐渐苍白起来。他牙关紧咬,嘴唇抿着,神色依旧坚定,艰难控制着气息。

渐渐地,狂乱的气息缓缓趋向平稳,然而,少年神色却是没有一丝欣喜,相反,愈发变得凝重了。

轰!

平稳的气息恍如海啸山崩,尽数自少年体内爆开!

少年脸庞狰狞,柔和的五官线条瞬间扭曲,死死压制着汹涌爆开的气息。然而,这气息如决堤的涛涛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倾泻奔腾,根本无法控制。

啊!

最后一刻,少年依旧没有放弃。

轰……

少年脸色蓦地煞白,身体一颤,一缕殷红血丝自嘴角留下。

“又失败了……”

少年嘴角噙着浓浓的苦涩,语气颓然,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睛,漆墨的眸子,乍一看,纯净而又明亮,就像天穹的星辰,但细看之下,却是透着一分深邃,一分悠远,有股岁月的味道。

此刻,少年眼中神色复杂,挫败、颓丧、不甘、坚毅……

“五年了,还是没能突破,难道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废根’么,我真的不甘心!”

少年眼中不甘之色如熊熊烈火,焚天枯海,沙哑的嗓音似乎在向老天控诉着不公。

洪苍大陆实力为尊,俢者修炼修的是丹田内五个源穴,相应的境界从低到高是:脱凡境、遥气境、御风境、融魂境和通天境。每个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和后期。

丹田人人都有,但并不代表人人都能够修出源穴,只有那些能够借助天地灵气,在丹田内“寻出”源穴并冲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源穴。而没能修出源穴的俢者,统称为灵徒。

灵徒期间又称为“种源根”,其中有一种很特殊的情况,就是卡在灵徒后期与脱凡境之间,始终无法突破的,这种俢者有一个很屈辱的名称:废根。意味着种的源根是废的,没用的,不可能修出源穴。

而此少年便是这种情况,也就是“废根”。

五年了,他自己都忘记是第几次冲穴了,然而还是以失败告终。

五年前,他是宗门一致看好的核心弟子之一,五年后,却背负着一个最屈辱的名头——废根!

“废根,呵呵……”少年凄然而笑,“连脱凡境都是奢望,更谈什么遥气境?师尊,你曾经告诫我,一定要达到遥气境才允许我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您知道么,五年了,我还是灵徒,无论我多努力,始终无法突破!”

少年双手死死紧握,指甲深深刺入肉里,丝丝殷红渗出,关节处因用力过大而微微发白。他不想去争霸,也不想千古流芳,他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能够找到自己的父母,享受父母的爱,仅此而已。

为此,自知道身世的那一刻起,他便刻苦修炼,自己师尊因故离开宗门,他一个人也不松懈。就是五年前,因为始终突破不了,被迫从石松峰搬到石柏峰,就算遭受宗门一些弟子“废根”的讥嘲,他也独自忍受下来,默默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更加发奋努力。

五年,一次次失败,都没有一丝犹豫和动摇,天天如一地修炼,修炼,再修炼。

然而,五年的坚持与努力,换来的依旧是失败。一个小小的愿望,却是如此遥不可及。

“或许,我真的就是废根吧,这辈子注定无法突破到脱凡境,也注定是孤儿。”

少年神色悲凄,喃喃道。他今年十六岁不到,五年前不过十一岁。十一岁,独自一个人生活,一个人修炼,五年来,他饱受别人的冷嘲热讽,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累——他想放弃了!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少年神色颓然,目光落在简陋的房子上,那一块块破旧的木板是如此的熟悉,霎那间,他顿觉恍惚起来,他看见了一名小少年,一脸的坚毅,用自己稚嫩的双手搬来一块块木板,砍伐一根根竹子,搭建起一座简陋的小木屋,然后在小木屋前用坚定的语气郑重许下自己的诺言:天道酬勤,永不放弃!

“天道酬勤,永不放弃!”

少年身体一震,眼中颓色一扫而光,散发出坚定之色,“五年了,五年都坚持下来,再坚持一个五年又何妨?坚持下去,就会有希望,就算最终失败,至少努力过,奋斗过,这辈子也就无悔了。”

少年重新拾起那份持之以恒,整个人斗志昂扬。

“父亲,母亲,我知道你们离开我是有苦衷的,我一直都在努力去找你们,相信你们也和我一样在努力,对吗?”

少年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万里虚空,就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在思念……

“李慕……师兄!”

屋外,一道含着一丝讥屑的声音突兀响起,听其语气,“师兄”二字喊得十分不乐意,碍于宗门的规矩,不得已而为之。

少年,也就是李慕,美好的思绪被打断,眉头不由一皱。转而想想那不过是虚幻的,终究需要自己努力去实现,于是轻叹一口气,起身下床,快速换了一身白袍,走出小木屋。

吱呀——

木门被移开,李慕缓步走出来,目光落在石子路上同样一身白袍的少年,问道:“董明师弟有何事?”

娘的,出现幻觉了?

董明使劲眨眨眼,心中暗道。就在李慕走出木屋的那一瞬,阳光照射下,他竟然有种虚幻的感觉。

“董明师弟?”

李慕见董明愣住,心底升起一抹怪异,眉头轻皱,开口叫道。

“啊,那个,罗长老让我通知你,让你现在下山,张长老有事找你。”

董明回过神来,心中暗暗咒骂一句,嘴里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掉头离开。

“真晦气!”

临走时,唯留下一句抱怨。

李慕脸色平静,丝毫不受董明不屑一顾的语气和行为所影响。五年,他从一个小男孩成长成为一名少年,而他的心脏,在冷嘲热讽中也坚如磐石。逞口舌之威无所谓,只要不触及底线,他懒得与别人争执。有那闲时间,不如用来修炼。

关好木门,李慕离开小木屋,朝着山门走去……

“娘,我在宗门过得挺好的,有吃有穿,你看看,我的胳膊是不是比以前粗壮了?”

山门处,一名男孩将一位妇人递过来的篮子推回去,然后拉起袖子,比着自己的手臂。

“娘,看到了吧?比以前壮多了!我现在是修炼之人,吸收天地灵气,这补品你就拿回去吃吧,弟弟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你和我爹整天下地干活,也需要好身体。”

农妇看着确实变壮的儿子,脸上满是幸福关爱的笑容,她摇摇头,再次将手中篮子递过来。

“大壮,家里有吃的,这着东西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还有三个多月,你宗门不是要那个什么大比吗?你要好好补补身子,这样才能比出一个好成绩。”

“娘,我入宗时间还没多久,实力也只是灵徒中期,这次宗门考评大比,成为内门弟子的机会很小,下次吧,下次我就有机会了。”

“没事,这次不行就等下次,咱们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只要不断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大壮你要坚持,知道吗?”

“娘,你放心,我知道的。”

“好,那这个烧鸡你就拿着。”

“娘……”

李慕静静在一旁看着,眼中有些浓浓的羡慕。母亲无私的爱,儿子孝顺的爱,这一幕,他是多么渴望!他相信,自己的母亲也会像大壮的母亲一样,爱自己。

恍惚间,他发现那位大壮师弟变成了自己,而那位农妇变成了另一位母亲,笑容温暖而慈祥,眼中尽是浓浓的关爱。遗憾的是,她的容貌始终无法看清。

李慕从未见过自己父母,他在心中勾勒过无数的父母容貌,可惜每次都感觉不对。

篮子依旧在大壮与他母亲之间推来推去,李慕贪婪多看一眼,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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