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去南方？”
顾镍这下子可是吃惊不小。
“对。”
“为什么？咱们北城不是挺好吗？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啊？你想创业在哪儿不是创啊？你就在这儿创呗！”
“我……”
“你是怎么想的啊，秦南开？你在北城安心创业，有什么困难正好我来帮你，干嘛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啊？”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哪个？”
“就是你。你说我有困难你能帮我，这就是我最怕的东西。”
“为什么？”顾镍眼睛瞪得眼角都快裂了，“你……你烦我？你想躲着我？”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俩什么关系你自己还不清楚吗？咱们是好哥们，别瞎想。”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
顾镍不知不觉地提高了音量，秦南开的话让他感觉好像有人在割他的肉一样，而且割的是心脏上的肉。
“顾镍，”秦南开的表情似乎有些犹豫，他的头也低了下去，但很快又抬了起来，“以前，咱们俩都是穷小子，在钱这方面，谁也不用说谁，都是半斤八两。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买个辣条都要按克数算钱，可尽管这样，你也会把辣条分给我吃。我也是一样，虽然买的东西都是残次品，不过只要你需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分给你。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一直是这样的。可是后来，你的亲生父亲找到了你，你也摇身一变，从穷小子变成了富二代，再也不需要按克数算钱了，也终于，你能买像样的衣服，吃像样的饭了。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以前只能看着广告流口水的高级货，我也有幸品尝到了，五星级饭店我也感受过了，法拉利也坐过了，谁都认为我应该偷着乐，但是，顾镍，你能明白吗？我并不开心。”
秦南开一连说了很多话，顾镍一直没有打断他，而是认真地听着。
“为什么？”
顾镍还是问着同样的一个问题。他不认为秦南开是嫉妒他，他清楚秦南开的为人，他坚信秦南开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所以他也完全没有必要问“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这样的问题。
“你变得富有了，我当然是替你感到开心的，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秦南开说，“但是，我不希望别人说我秦南开是靠着运气好发家致富的。”
“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何必在乎他们怎么说呢？”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你也应该知道，我骨子里是一个骄傲的人，我不希望被人怀疑，更不希望被人诋毁。”
“行得正坐得直就行了。”
“不，那不够，”秦南开摇摇头，“顾镍，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人，是分圈子的，以前我和你在一个圈子里，但自从你的身份变了之后，你所在的圈子就变了，那个圈子，不是我这样的人能随随便便挤进去的。”
“你胡扯些什么？”顾镍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坐着听秦南开讲话，“就算我身份变了又怎么样？我还是我，你还是我哥们，我从来没有因为我现在有钱了就瞧不起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有钱了就疏远我，可以吗，秦南开？”
最后的几个字，顾镍几乎是喊出来的。大学四年了，顾镍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比顾盛垣打他时的感觉还要强烈，他脖子上的青筋已经根根暴起，双拳紧握，浑身竟有些发抖。
“你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知道你没有变，我也知道只要我有困难，你肯定会帮我，你会毫不犹豫地拿出钱来帮我创业，甚至可能会利用你父亲的人脉帮我扩展生意，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你总说我是个有才的人，我也希望我能真正正正地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你证明这一点。顾镍，你以为我做出这个决定我很好受吗？离开熟悉的城市熟悉的人孤身一人去远方打拼，需要多大的勇气你知道吗？我没有钱，一旦失败对我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在这里，我有朋友，有家人，在远方，我谁也不认识。我做出这个决定，我需要面对的是无尽的未知，是完全不确定的未来，我不可能没有担心。但是，我还是决定了。我希望我能证明，我完全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创造未来。我不是不需要朋友，但我绝不允许自己依赖朋友。顾镍，你能理解吗？”
顾镍静静地听着秦南开说的每一个字，他清楚，秦南开的决定是绝对不可能改变了。他看着秦南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此刻满是决绝之色。
我能理解吗？
顾镍在心里问自己。
“我能理解。”顾镍说。
他是真的能理解。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后，他在不知不觉中成熟了很多，是一种曾经的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成熟。
他不会再说“你有什么困难我能帮你”，因为他相信秦南开的才能，相信他的真挚，也相信他的骄傲。
他会给他最大的尊重。
秦南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继续收拾东西。
顾镍却坐了下来，看着秦南开忙碌的身影，毫不掩饰自己的落寞。
过了许久，顾镍终于开口道：“至少，你会给我留联系方式对吧？”
“嗯，一定。”
“秦南开，要是你给我留的联系方式失效了，我保证，我绝对会派人去找你，直到找到为止。”
“你放心好了，那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顾镍相信秦南开，他知道他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其实他自己刚刚说的话，也并不是因为他怀疑秦南开会那么做，他只是想告诉秦南开，在他心里，他永远是他的好哥们。
“我们会做永远的朋友，对吗？”这种话，顾镍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他不需要。
顾镍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对秦南开说，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窗外，乌云聚集，天色暗了下来。
距离毕业，还有八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