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了。”
一阵大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江墨站在屋外,拾起一片落叶,低叹一声。
“快要九月了,小唅也快要去县城里念书了。”
听着窗台传出的朗朗书声,江墨梳理着心中情绪,万般不舍。
妹妹就快要去念书了,作为哥哥,只好默默支持。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吾日三省吾身。”
……
轻声走到窗台边,江墨看着月影晗一脸认真的模样,不曾放松。
并没有打扰到月影晗,江墨走出院外,向着村里说书先生的家中走去。
江墨是想去问问说书先生,月影晗去县城念书,需要准备些什么文具。
“咚咚咚!”
敲响了说书先生家的大门,江墨退到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谁呀?!”
等了大片刻,屋子里终于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
“吴夫子,是我,江墨!”
“原来是小墨啊,进来吧。”
得到屋里人的允许,江墨推开房门,大步向前。
屋内,一白发老者手抚胡须,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书籍。
他就是村里有名的说书先生——吴夫子。
“不要轻易放弃,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真是妙哉妙哉。”
摸着胡须,吴夫子突然高兴一叫,这可把刚进来的江墨吓了一跳。
“村里人都说吴夫子嗜书如命,看来果真不假。”
心里默默一想,江墨乖乖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吴夫子。
吴夫子继续翻看了几页书籍,然后放下书籍,对着一旁的江墨挥着手,示意其过来坐下。
“小墨,这次来找老夫,是有何事啊?”
待江墨坐好,吴夫子为其倒上茶水,江墨连忙感谢。
呡了一口茶水,江墨道出了今日前来的目的。
“需要准备些什么文具?”
吴夫子放下茶杯,沉吟了片刻,然后站了起来,向着内堂走去。
一小会儿功夫,吴夫子拿着一张白纸出来,递给了江墨。
江墨一把接住白纸,展开一看,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道:“文房四宝:毛笔,宣纸,石墨,砚台。”
收下白纸,江墨心中还有些疑问,吴夫子一一为其耐心解答。
“对了,晗丫头这是要去大泽县念书吗?”当江墨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吴夫子抚着胡须问道。
“是啊,要不是吴夫子您不收学子,这山高路远的,谁想把小唅送去县城里啊。”
江墨不由打趣道,这个吴夫子,才高八斗,村里人大半小孩名字,都是他亲自取的。
例如李家的李从文,李文德,王家的王琳,王右其等。
名字虽然取的好听,不过吴夫子这个人却有一个怪癖,村里人都知道,那就是他从不开设私塾,不收任何徒弟。
最初,村里还有人前去吴夫子家中大闹,问他好歹都是一个村的,为什么开设一个私塾,让村里孩童也能念书学艺。
可当他们亲自一听吴夫子诉说年少时的遭遇,这才善罢甘休。
原来,吴夫子中年时曾收过一名弟子,弟子聪明伶俐,深得吴夫子喜爱。
自此,吴夫子每天传授弟子各种知识,什么不会就教什么。不过可令吴夫子感到欣慰的是,这个弟子悟性极高,几乎是一点即通。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转眼间,十年便过去了。
而吴夫子的弟子,也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几天——科举考试。
为了科举考试,吴夫子足足准备了几年,在最后几个月,经常熬夜为弟子指导知识上的空缺和不足。
寒窗苦读十余年,一举成名天下知。
参加科举考试的人很多,下至孩童,上至中年,足足有几千人,在文府外面排起了长龙。
最终,文府派人挑出了其中的一千人参加科举考试,过大过小的不要,来开开眼界的也不要。
经过层层挑选,文府最终确定下这一千个名额。
而吴夫子的弟子有幸,刚好排在第九百九十九个。
只差一人,吴夫子这几年的准备可能会付诸东流,化为泡影。
第二天,吴夫子早早起来,将弟子送进文府,自己则在外面焦急等待。
足足三日,吴夫子靠在一棵大树下,面容憔悴,精神不佳。
饿了去附近街上买几个包子馒头,渴了就去附近街上喝碗稀粥。
总之来说,吴夫子不会远离文府百步。
因为,他想见证一个奇迹出现。
他想让弟子达到他当年未成达到的高度。
这日午后,紧闭了三天之久的文府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家长们见门已开,目光希冀的望着门口,他们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龙飞九天,一举中元。
考试们纷纷踏门而出,有兴奋的,有自信的,有落寞的,有伤心的,等等等等……
吴夫子急忙跑到文府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弟子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考生们快走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吴夫子的弟子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正当吴夫子想高呼弟子的名字时,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弟子身旁居然跟着一个身着红衣锦帽的中年。
“这不是文居士吗?”
吴夫子一眼认出中年,见中年和自己弟子有说有笑。他越来越想不通,为何身居高位的文居士会和自己这个毫不出名的弟子走在了一起。
“这位想必就是家师吧?”
当两人走到吴夫子身旁时,中年则向吴夫子伸出了手臂。
和中年紧紧一握,吴夫子心中猛然抖动一下,一股不妙的感觉正在心头蔓延。
“寒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文居士谈笑在一起?”
吴夫子焦急的说道,眼睛死死的盯住少年。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以往听话乖巧的弟子,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没有正视他。
“寒儿!”
少年低头脑袋,双肩微微颤抖着。
一旁,中年将少年拉在身后,说出了一句让吴夫子怒急攻心的话语。
“吴夫子,不用在叫了,你这个弟子,现在已经是我文家的人了。”
“什么?!”
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吴夫子捂住胸口,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文家的人,文家的人!好一个文家的人!”
吴夫子状若癫狂,双目赤红,对着中年身后的少年咆哮道:“寒儿,你告诉师父,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少年死死地抓住中年的衣裳,低着头,不敢看向暴怒中的吴夫子。
中年见状,眉头一皱,对着吴夫子喝道:“给我安静!文府还不是你这种小人物可以放肆的地方!如果再敢吵闹,信不信我派人将你送进大牢,说你扰乱文府秩序!”
中年字字诛心,吴夫子紧闭嘴巴,双手则死死地攥紧着。
在这个世上,权高为贵,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和眼前的中年争吵。
只好屈服。
“算你识相!”中年不满的哼道,从怀中掏出一本小书,扔向了吴夫子。
吴夫子急忙接住,打开一看,顿时惊呼:“什么!甲等!”
双手剧烈颤抖着,吴夫子不敢相信地将手中小书翻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上面的红字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甲等,国之栋梁!”
“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不知不觉的模糊了双眼,吴夫子双手抱头,坐在地上,神色凄然。
本来这一切原本是属于他的,他也可以受当今皇上亲自御赐。可这一切,都被眼前的中年给狠狠夺走。
“什么为什么,吴夫子,我问你,寒儿高中甲等,以后的仕途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好马配好鞍,我劝你好自为之。”
“寒儿是我此生见过天赋最高的学子,我必须得纳入门下。”
说完,中年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扔在地上,然后带着少年进入到文府深处。
“好马配好鞍,好马配好鞍……”
一把捡起地上的银票,吴夫子将其撕成碎片,抛向空中。
一阵风吹来,卷起空中碎片,飞向远方。
他的心,也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数十年来的接触,吴夫子早已将少年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没想到他却如此无情无义,居然干的出这种事来。
“真是天杀的啊!”
吴夫子仰天长啸,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染红了胸前衣衫。
转身离开文府,在余晖的照射下,吴夫子的影子被拉扯的很长很长,直至远方。
几天后,吴夫子搬离了县城,逃出了这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地方,来到了江墨所处的村落,开始了新的生活。
苦口婆心劝诫导,狼心狗肺把情报。
……
拜过吴夫子,江墨回到家中,想起了刚才吴夫子所说的。
“这几样东西县城里都有卖的,不过并不便宜,你可要做好准备。”
坐在门坎上,江墨发呆想着,念个书也是十分不易。
“哥哥,你刚才去哪儿了?”
屋内,月影晗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坐到了江墨身旁。
“哥哥刚才去吴夫子家里了。”
“啊,去吴夫子家干什么?”
面对月影晗的追问,江墨只好把白纸掏出来,递给了月影晗。
“文房四宝,这是什么?”
月影晗拿着白纸,看着上面所写的内容,大感头疼。
江墨哈哈一笑,轻弹一下月影晗的额头,引的后者很是不满,直呼不理你了。
“好了,小唅,这文房四宝是你念书时要用到的。”
江墨摸着月影晗的小头,为她一一解答文房四宝的作用。
月影晗听的迷迷糊糊,当江墨问她什么时,她只好下意识的作答。
“你这小鬼,看了一天的书,可能是困了,等待会将晚饭吃了,你就快快去睡吧。”
轻抚着月影晗的后背,江墨站起身来,走进了厨房。
将中午剩下的青椒肉丝给热了一下,江墨便招呼着月影晗出来吃饭。
见月影晗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江墨也没有责怪,他知道妹妹过几天就要去县城了,会有一段时期不适应的。
不过一旦过了这个时期,妹妹这种情况就会好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