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冬,哈天市的温度已降至零摄氏度下,这温度也算是承了海风的情。
在哈天大学花园假山上,费泓坐在凉亭之中,等着范霜到来。本来,他可以在办公室里等待,不毕在这风中受冻。但是今天将要做的事情,使费泓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心头火热火热的,于是他索性就出来走走,吹吹冷风,给自己降降温。
东北风夹带着海的气息,断断续续扫过费泓,就像三三两两路过假山的人一样。
或许是有些冷,费泓紧紧衣领,又顺势往校门的方向望一眼。等待间隙,他望着山下来来往往、充满朝气的年轻学生,不禁感叹时间飞逝,而又忆往昔铮柔岁月稠。
六年前,22岁。费泓他一人一包,结束哈天大学四年的学习生活,拿着都柏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离开这里,飞往欧洲。
六年后,28岁。费泓还是独自一人,走进哈天大学。不过,此次归来,却比离开的时候,他多带回三片纸——带着都柏林大学的硕士和博士毕业证和学位证,回到母校做起了教书匠。
而时光再次一晃,过完这个冬季,费泓就在这哈天大学待满了两年。一晃,就三十岁了啊,今天费泓要去做一件重大的事情!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话不假啊!”,费泓视线转到假山下的日本北海道小叶枫。
这小叶枫虽说已经历过了一场雪,但它的风韵依旧未褪,在冬阳之中,泛着微红的光芒。处在这样的氛围下,费泓的那种淡淡的伤感,渐渐退去,心头涌现那种“停车坐爱枫林晚”的闲适。
“叮”一声,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拿出手机,费泓一看是范霜发来的,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Darling,猜猜我在什么地方!”,看过短信,费泓给范霜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三声过后,费泓听到从假山下面,传来巴赫的《D大调小步舞曲》。这首曲子,费泓异常熟悉,因为每个周末,他都会与范霜去学校的教师舞厅,去跳舞,舞曲就是这首《D大调小步舞曲》。费泓竟不知道,范霜什么时候把这首曲子设置成了铃声。
“好气唷!每次你都能猜对。”,听着声音,费泓就知道范霜那嘟着嘴假装生气的模样。
“上来吧!我看到你了”,费泓声音里透着欢乐。
“你下来嘛!人家累了嘛!”
透着电话,费泓就能感受到范霜那小脚一跺的撒娇的娇羞。
“好”
费泓挂了断电话,从假山的另一条路下去了,悄悄地绕到范霜的背后,然后用双手遮住范霜的眼睛问道:“猜猜我是谁?猜不对,就把你吃了!”
范霜没有言语,如玉的手,朝手一弯曲,捏起费泓的腰间肉。
“嘶~!好痛......”
费泓感到痛,赶快把手从范霜的眼前移开。不过,他又从范霜的背后,抱住了她,紧接着亲吻一下范霜如蝤蛴的颈。
在两人胶漆一般亲热的时候,范霜的手机响了。不过这铃声却不是费泓熟悉的《D大调小步舞曲》,而是《恭喜发财》。
呵,还是专属铃声啊!费泓在心中嘀咕一声,不过并没有多想,在费泓的观念里即使是夫妻,对方也应该有自己的私属空间和秘密。
从范霜听到铃声后身体的微微一颤那个反应来看,费泓知道范霜并不想自己知道电话那端那个人。
他松开范霜,对范霜轻声说:“霜霜,你忙完后,去生态楼下的车里等我,我去办公室取身份和户口证件!”
费泓边说,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正在接电话的范霜披上,又掏出一车钥匙,递给范霜,之后转身朝向不远处的生态楼走去。
没走多远,费泓停下,回首望一眼范霜。费泓看到她一边说话,一边握着拳头在空中挥舞,他知道范霜正在发火,不过,费泓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范霜看一眼费泓渐渐消失的背影,又扫一眼周围,接着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低吼道:“姓富的,你怎么出尔反尔?你给我记着,这是最后十万,你要是再来骚扰我,我不介意给你烧十万的纸钱!”
“呵呵,我骚扰你?五年前,你父亲......”
“够了!”,范霜出奇地平静,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富余在电话那头,却有些不淡定了。
以前的经验告诉富余,只要范霜生气,尤其愤怒、发火,冲着自己骂脏话,他就会从她那里得到一笔不小的封口费。这次她竟然在挂断电话前平静下来。范霜不生气、不骂自己,他可拿不到钱啊!
“富余.......”,范霜停顿一下,声音温柔、近似呢喃地说道:
“我很感谢你!我感谢你高中三年对我的照顾。”
“我感谢你在我爸生病耗尽家里一切的时候,你供我上完大学。”
“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帮我安葬我父亲。”
......
说着说着,范霜低声哭泣起来,往事如这冬天刺骨的凉风一般涌进她的脑海,撕裂开她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范霜像是对富余说,又好似自己低语:“我范家没有忘恩负义的人!十八岁那年,我把身体给了你,之后做了四年你的媳妇,这两年我陆续给了你五十万,这一切还不能偿还你的恩情吗?”
“我......”
范霜赶忙打断他的话,说:“你也知道,村里那个算卦的,说我克夫。至于复婚的事情也就别再提了,这是对你好,况且这两年来,我也听烦了。至于再陪你睡最后一次这样的蠢话,你也别再说了。大学四年,你在哈天市打了四年的工,我也陪你睡得够多了......”
喘着粗气,范霜再次停顿一下,接着说:
“身体、钱,我都给你了,你还从要我这剥削什么?”
富余听到范霜这话,先是沉默,然后开口问道:“除了感谢,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觉?”
“没有!”,范霜很干脆地回答道。
这两年她吃了无数的苦,才换来如今的地位和生活环境。境遇转变,她的追求和渴望也在转变,费泓是什么人,而他富余又是什么人。只要她不傻,都不会浪费一点的感情在富余身上。
“咱们能见最后一次面吗?我这次要随建筑队去非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许就不回来了!”
“不能!”
“那......好吧!”
富余说完这句话,感觉浑身没了力气,声音低了一半,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先是叹一口气,然后接着说:“建筑队现在给我一个月一万,我不缺钱。你不用给我打钱了,以前你给我打的钱,我也没花。说那些话,仅仅是我忘不了你,想见你一面。好啦,其他的不说了,我今天就要坐飞机去非洲了,以后也不再给你打电话了,你就放心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猝不及防!
富余的这话,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猝不及防狠狠地戳在她的心窝。范霜的心是一阵的疼痛,这个在她眼里就是山野村夫的男人,第一次在她的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如尘一般的地位。
挂断电话,范霜从她YSL拉链包里,拿出粉盒快速地补了补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即使再怎么不愉悦,她也不能让烦恼显露出来。
范霜抬起右手,无名指上面的那颗鸽子蛋钻石,在阳光里折射七彩的光芒。
幸福!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像多巴胺一样,给范霜带来了快感。不由地,她加快了脚步,朝生态楼走去。
走着走着,范霜在一棵银杏树下驻足不前。碗口粗的树干,裂开的树皮,树枝上几片执着的黄色叶片,稀零的几个皱皮的果实......范霜好似穿越了时空一般,过去与现实重叠了在一起。
范霜记得自家院子里也有一颗银杏树,母亲曾告诉她,那是她父亲在她出生的时候,种在院子里的。而她父亲去世的那年,银杏树刚好如眼前的这般模样。
范霜走出花园,顺着一条两旁植满柏树的道路,走到了生态楼下,刚好这个时候,费泓拿着一个资料袋从楼中出来。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走向范霜那辆甲壳虫汽车。
车里,费泓打开CD,播放起《婚礼进行曲》,对靠在自己肩头的范霜说:“今天你就要转变身份了,升级为我的上司啦!老婆大人,咱们去领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