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上）
?武然
写在前头——自个儿给个儿的序。
写小说我是外行。根本我就不会写。
我是个写电视剧的。
早年间毛儿嫩，没有那么多电视剧写的时候，我干过很多事儿，写话剧，然后自己导。保不齐在掰不开镊子的时候还得自己演一把。因为我小时候学过表演，也学过相声，都是正经八百的学的。这种小剧场话剧都是作坊似的，那年头还没有资本这么一说，把血汗钱交了剧场的租金，再把演职员钱囤出来，然后你就搞你的艺术吧，你想玩儿现实主义还是玩儿谁也看不懂的，你想玩儿悲剧或者搞笑喜剧，都由着你的便儿。最后是赔光了裤子还是勉强赚个辛苦钱也都没人管，都是自己的事儿。
这事儿我断断续续的做了十年，干了十部话剧，一共演出了六百多场。
那些年我基本是靠写电视剧来养活剧场演出的。
剧场不但让我终于从编剧做成了导演，最要紧的是，那种面对面的和观众锤炼磨合，让我试验了我所有想要做的风格样式，现在回想起来，功夫都是这么长起来的。
后来承蒙电影频道责编姐姐的扶持，我拍了人生中第一个数字电影，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至今我还老拿他说事儿，京味儿的，说的又是我最熟悉的相声的事儿，当年舍着一张小脸请了很多明星来客串，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今天看起来，那都该算是个阵容不错的小电影。
但在此之前，我做编剧，做场记，干副导演，也演戏，给人家拍廉价的MTV。啥辛苦都经历了，刚踏上编剧这条道的时候也少不了被坑蒙拐骗。那些原始积累的苦累到现在回看去都是个乐儿，喝大了的时候吹吹牛逼什么的还挺有的聊的。所以我其实特理解那些老人为啥老说想当年，因为曾经的过往在发酵了多年之后，都是甜味儿的。我的职业生涯前期都这么折腾过来的。
说说这个琥珀的故事。
这其实是我一直在酝酿的一个故事，只不过是支离破碎断断续续，我很想把她写成一个京味儿故事，因为里面那些人或多或少的都是我熟悉的，哪怕这是我虚构的人，可他们的言行举止都在我脑子里活了。按照我的设想，这应该是个挺大发的故事，要改成电视剧能改出两套完全不一样的来，稍微放纵一点儿自己弄出仨来也不是不可能。因为这是个绵延了几十年的故事，我特别爱写这种跨大年的平民老百姓的故事。
前些年光瞎折腾了，一直断断续续的想，偶尔也做一些笔记，把好玩的人和事儿都记住，但真没空把他鼓捣出来。没空写字和没空健身一样，都是理由，老实说我是没敢写，这么冗长的一个故事，二十多岁的我觉得阅历不是太够，几次鼓起勇气也没敢动下去。就让这个故事一直在脑子里支离破碎的生长着。也没管他。
我的很多剧本都有这故事的影子，甚至是有些对了把的项目可能会拿出这故事里面的一两个人出来塞到那个挣钱的项目里面去，因为这里面的人从生下来到死起起伏伏这点儿事儿我都知道了，所以捏出一段儿来让他跟另外一个我新想的人结婚，也没什么，谁都不影响谁。毕竟给别人写电视剧都限时，保质保量保速度，逼急了怎么弄，就得抄熟人使。这和关键时候出卖朋友是一个道理。这话听着牙碜，其实细琢磨特对，我们往往出卖的伤害的都是朋友和最亲的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哥们儿，你说你怎么得罪他呢？
扯淡。
甚至《琥珀》这名字我都给一个基本算我原创的电视剧用过，当然这剧还没拍呢，即便是拍也必定不会用这个名字了，因为电视台不会喜欢这样一个文艺的名字。所以咱还拿过来用用。毕竟这故事最后真改成电视剧，也还是不会叫这个名字。
管他呢。
但这名字就这故事真是最贴切不过。因为这故事讲的这些人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有着自己最深且最不能言说的痛楚顽强的活着。就像琥珀里面那个小虫儿似的，看着光鲜漂亮，其实谁又知道那虫儿一动都不能动的苦呢？可你觉得那虫儿苦吧，也不尽然哪，千百年前活灵活现的虫儿，因为这一滴松胶，死的那么灿烂辉煌，永垂不朽。有多少他的亲戚朋友都是默默无闻的死去了呢？要这么说，他这一辈子也值了。
所以琥珀就是说的这些尽管如此艰难还努力活着的人们。他们对这个世界来说，也就是个蚂蚁飞虫伍的，可他们努力地挺着，他们也有他们的辉煌。
这事儿来来往往三十多年，两三辈人。写BJ味儿的东西，我最喜欢的是两个时代，一个是老舍眼里的那个北平，有味道有风骨的京城。再有就是我小时候那个BJ，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一点点深入，这几十年的BJ就跟个孩子见风长似的变了个模样。从一小屁孩变成大小伙子那意思，猛地一看你还真不认识了，但聊几句，他还是那个人。我对BJ就这么个看法，变得大，我都老迷路，可是你仔细翻腾翻腾，他还是那个BJ。地根儿他也没变。
所以我这次可能用BJ话写这东西，带着点儿怀旧的意思吧。咱们照这方向努力。
话说为什么要重新把这故事拿出来鼓捣呢，因为确实也到了把她请出来的时候了，三十多了，前面这十几年过得都是那么折腾的日子，其实过了个浓缩的十几年，你说编剧也好，写作的也好，其实就是这几十年的感受，写完了就土了（黑话，死了的意思），要么就再也写不出什么新鲜的来了。趁着有点儿对生活的感悟和阅历，更趁着还有把子力气，这几十万字的东西赶紧拾掇出来。再过十年我可能就懒得写出来了。
这一年圈里闹IP，故事是越来越虚，写人类的都少了，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故事风靡起来，动不动就上古先秦，要不就二次元，反正谁都不往地上落。可是前二年他们可净嚷嚷接地气来着。前些日子有个制片人跟我说，玄幻的故事你写过没？我其实特想跟他说，其实您也没做过不是？这不就是刚起来的一阵风么？
我干了十四年这个行业了，要说干活儿那其实并不会没有的干，怎么也有一碗饭吃，但我想了一事儿，我真要跟着风跑去了么？那种故事真不是我擅长的东西，拿技术和体力生切倒也不是不能干，我肯定能说圆满了，还能说挺好看的一故事，可文学作品不应该是心里面长出来的东西么？哪怕是接活儿，我这几年也只接我特激动的东西。我不是二十四岁，那时候我折得起，大不了圆呼脸一抹长呼脸，我告你我年轻，咋的？！写字都得是大叔，我没这阅历。赖个皮挣点儿钱都没啥。谁也不会跟我较劲。可我眼瞅着也就快成大叔了，折不起了。趁着我快要进入编剧的黄金年龄，我得给自己留个货囤着。
我想写点儿我想写的东西。
我写这个东西没那么功利。谁瞧上了谁来聊，聊好了再说改电视剧的事儿，本来就是按电视剧写的。改起来不费事。要说谁都瞧不上非要买IP拍，也没什么，这故事不写出来我可能会遗憾的。我得为了我自己写个东西。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自主写过一个我要写的故事，尤其是长篇——充其量是来了仨人找我写项目，我挑一个我最想写最有感觉的故事——本来嘛，有现钱谁不挣。谁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缺钱啊？
为啥选了公众号做刊载平台呢，特简单，我没有出版的路子，我也更想不通出个书我得花钱这道理。我写字都是挣钱的花钱写字图什么呢？发文学网站上？这种东西也可能会淹没在那些IP里面，充其量是被人发现了说我帮你把这IP炒起来吧——保证炒的热热闹闹的——不是没人来谈过炒的这事儿，可是我这人吧，还真就不会说瞎话，你让我办这么假一事儿我自己都心虚。
天生胆小。
所以还是扔在公众号上吧，没啥人看，几十个用户，各位都是捧我来的。其实这感觉特舒服，特像在一个几十个人的小茶馆里面说书那意思。咱这回还就按说书来。我保证每次更的东西都是我现写的，谁要是之前都想好了甚或是都写出来了每天贴一段谁是大茄子。用这玩意儿写作就是逼自己每天吐东西，就像买一特贵的健身卡才会每天都去健身一个道理。既然是为了自己写的，肯定没人先付钱，对于一个职业编剧来说，其实完全没有动力。
贴这儿，我就有动力了。更了有人喜欢那就像小时候写作文被贴到了校门口报栏里那么得瑟。当然每天都得惦记着这事儿了。
咱就跟说书似的，每天说一段儿，这么写东西可能有些冗赘，结构也不如电视剧那么严谨，我就预备这么干——我一段一段聊，您就一段一段看，咂摸咂摸味儿，觉得有意思您就跟着看，当一年半载的睡前读物或者厕所读物，我就挺高兴的。要是我发现掉粉掉的厉害，咱就美剧似的停更，换一新故事。
故事有的是。
我说了，我没那么功利的写这个东西——这把，基本不是按电视剧那路子写。当然我开头就说了，我不会写小说，您就当个系列小帖子瞧就得了。咱就像聊天似的，认识认识我这几个朋友，看看他们的事儿，我放松了聊，又不是完成合同，您也放松了看，咱都别较劲。不爱看退订了不就得了么，充其量也就这样了。
就这么地。我现在去开头。明天更第一回。如果第一回您就恶心着了赶紧告诉我，我就不往上放恶心您了，我可以换现在流行的大IP小鲜肉的路子的故事。其实那样的故事吧，说句实话——不费脑子。
明儿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