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待了不几日,杨公子又来访美人邸了。
美女们依旧都抛下各路的客人,停住正在进行的节目,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
杨公子依旧被众美女们簇拥着来到红楼闺阁。
一进屋,杨公子即省略了往日和姐妹们的嘘寒问暖,开门见山地讲明,自己此次来访,时间紧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众姐妹都是一脸的惊愕,异口同声的喊出:“咦?为啥?”。
以往,杨公子每每来访都是不忍分离流连忘返的,今儿个咋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杨公子笑呵呵地一拱手,对姐妹们说:此次来访,一是要告诉薛涛,他已看望过其母了,其母安好,让她放心。
众姐妹就一起安慰着薛涛,说你自可放心了。
杨公子又说二是,他去薛家时,赶巧碰到一位英俊潇洒的少男正在替薛母劈柴。少男很关心和牵挂薛涛,并托请杨公子转告薛涛:近日他会来看望薛涛。
杨公子还未完全说完,姐妹们就开始打趣薛涛,说薛涛小小年纪就有情人了,真是“熟”的太早。薛涛则辩解,只不过是童年邻居两小无猜罢了!
“啊?都两小无猜了,何不青梅竹马?哈哈哈,……”都笑了起来,一下子就把薛涛惹得满脸绯红用袖遮了脸儿。杨公子也在一边儿陪着众姐妹们笑。
等着众姐妹的玩笑告了一个段落,杨三却沉下了脸儿,面向众姐妹深深地施一礼。然后双手一拱郑重地说道:
“众位小姐,本公子还有一事,就是来和诸位告别了。”
姐妹们齐声惊呼:“告别?杨兄,您要去哪里?”
杨三唏嘘再三,慢慢说道:“唉!说来惭愧啊!杨某不才,两试皆不中,实为家门之辱啊……”。
姐妹们打断他的话安慰他说:“杨兄,你的才识谁人不知啊?两试不中皆是事出有因,你切不可太过自责了。”
“然,家父却倍觉伤心。现又严令我专心学业闭门苦读,早日赶往京城准备明年的殿试!”
众姐妹又问,明春的殿试时日还早,为何这么着急匆匆啊?
杨三沉默片刻,才低沉的回答:“诸位小姐有所不知,明日,是我亡妻的忌日。自打发妻病逝以来,我就决意每年为其守灵三个月,连守三年,今年就是第三年了。我要先守满三个月,然后再赶赴长安拜师进修,准备明春的殿试。”
听了杨公子的话语,看到杨公子悲伤的表情,众美女都默然了。
其实,杨三的身世,除薛涛外,众美女们是都知道的。
众姐妹们不仅知道杨三的妻子早亡,还知道他们夫妻感情甚笃;不仅知道杨三风流多情,也知道杨三还重情重义,仁厚善良。
但是,她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位深爱着妻子的人却又这么热衷偎红倚翠?
她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一个聪慧才子又是这样的一个风流情种?多情与重情为什么会集于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当然,她们也知道,杨公子的才情几乎冠大唐,但却一试因狂放得罪考官;二试因风流惹恼皇上。坊间曾有传言,说皇上曾御口批他“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但是,她们就是不明白,为何正直善良的人总是命运多舛?
这个一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情子,屡试而不第!这实在让众美女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们却只能无可奈何空嗟叹,徒流悲伤。
现在,这位众姐妹贴心的蓝颜知己,心爱的公共情人要告别远行了!再行相见则不知在何年何月?
临至分别,尽管都是满心的不舍和不堪,可是,谁也无法出语挽留。
——因为,他要去为亡妻守灵!然后再去赶考!这两件事,都是姐妹们无法阻拦的。
于是,众姐妹都臻默不言,却不约而同地回到笙乐坊、燕舞厅、茗茶殿或自己的闺阁,借故辞退自己正在接待的客人,又陆陆续续续回到杨三所在的闺阁,默默地摆酒设宴为杨公子饯行。
酒宴上俨然少了以往的欢声笑语,但是众姐妹酒量剧增。
杨公子拿出这两天自己赶着时间为薛涛诗作所填的曲子,一首一首地吟唱起来。接着高巧巧弹起了琵琶,春梅吹起了竹箫,纤云引着几位姐妹伴起了舞蹈,琦玉含泪慢慢地和公子重唱:
“多情自古伤离别,却是花艳暮春时!
今宵酒醒是何处?杨柳晓风残月里。
此去究竟是多久?良辰好景恐宴迟。
君我纵有千种情,不堪江边对卿忆?”
红闺阁里,红烛明亮,烛泪流淌,笙箫婉转,舞韵翩翩,歌声悠扬,只是没了欢声笑语。
薛涛静静地坐着,双目含泪。她觉得,虽然认识杨公子才仅仅是几日光景,但却已犹如甚是知心的知己,实在是难舍难分了。
凝思片刻,薛涛立刻铺开一张生宣,拿起毛颖饱蘸了浓墨,“唰唰唰”一阵奋笔疾书:
岂知聚散难期,
翻成雨恨云愁!
烟波满目凭阑久。
忍凝眸?
桃花纷落梨花头。
然后双手举至额上,作为临别礼物赠给了杨三公子。
杨三也庄重地双手接了,细读诗文,默赏翰墨。诗文自不必赞议,只是薛涛其字,墨泽饱满,笔力峻激,笔势跌宕秀逸,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
这不禁让杨公子震惊了,呜呼,岂不知,薛涛尚是刚即二八少女啊,其书法之势,却犹如雄骏男性。她如少加以学,亦蔡文姬、卫夫人之流也。
杨三一脸虔诚,然不是赞美于口,只是严肃恭谨地轻轻卷了捧在手中,两手一拱说道:“薛小妹,我自收了回去珍藏。然,我思虑再三,今后当呼您文弟了。”
众人都不解其意,杨三也不做解释。
只是薛涛也学了男士的样子,双手一抱举过蛾眉回礼道:“那,为弟我拜过文兄了!”。随后就是灿烂一笑,恰似一清秀奇骏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