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书并没有送出去,一方面是因为他听取了李大碗这个过来人的意见,另一方面是他也觉得如果第一面就写情书会显得太过突兀,何况她还有男朋友。
他每天都要温习一下那几个销售小故事,用以提醒自己做事要有耐心,不可急于求成。
连着一个星期,他每天都会给她发一条短信,都是一些他精心挑选的笑话,她收到后也会给他回一个,但有时回的并不及时。
每当她没有立即回复的时候,他就会坐立不安,不停地翻看给他发的短信,查询是不是哪句话说不够妥当,或者哪个标点写的不规范,让她起了反感。
他觉得时间太慢,每天对他都是煎熬,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虽然他们连手都没牵过,但在他的幻想里,他们已经经历了万水千山。
在一天的某一个时间段里,他会觉得自己疯了,深陷幻觉中不能自拔,身体的所有部件都高速运转,但他的人却寸步难行,他渴望着爆发,但却没有一个导火索来引爆他,他只能压抑着内心的狂躁和激情,静静地等待。
终于他在思索了多日之后,找到了一个排遣思念的方法------跑步,让肉-体疲劳以转移精神的注意力。后来他看到一个电影叫《阿甘正传》,里面的男主角也是通过跑步来化解对心上人的思念,英雄的想法似乎总是在冥冥之中有着些许暗合,他窃喜于他可能也会有阿甘一样精彩的人生。
他每天的早晚都会出去跑一圈,早上是别人还没起床的时候,晚上则是晚自习之后。
他跑在校园的路上,不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天都是黑的,一路很安静,与白天的喧闹相比,此时简直是另一个世界,他喜欢这个安静的世界,可以安静地思考,安静地说出内心喜悦和忧伤。
他的暴露的,因为他就站在这偌大校园里,他也是隐藏的,因为没有人看见他。
每当他跑的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就会想她,用力地想,用力地燃烧他的潜力,他相信自己是有潜力的,而且还是不同于别人的有限潜力,他的是无限潜力。
他告诉自己,她就在前面的一公里处等他,跑到那里他们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他用一种幸福的谎言激励自己。
“我觉得这本书应该被列为禁书。”有一天正当他在温习那几个销售小故事的时候,张楚站在他身后指着那本书说。
“为什么?”小棒槌问。
“你看看这一本小破书,祸害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张楚指了指他,“每天就知道跑步和学习,自从看了这本书,宿舍的集体活动就再也不能加了,严重脱离人民群众,我提议撤销你宿舍长的职务,直到你回归群众中来。”
“什么活动?”他问。
“dota。”张楚说。
“看不见我最近很忙,没时间。”他说。
“我觉得你跑步这个事吧,虽然跟阿甘暗合,但不仅是行动上,更暗合的应该是智商上------他是白痴,你也是,”李大碗说,“人家姑娘都有男朋友了,你掺和什么劲,破坏了别人的幸福你就能幸福了。”
“你懂个屁,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幸福,”他说,“我能感觉到她跟我才是天生的一对,你看着吧,他们肯定长不了。”
“备胎的世界你永远不懂。”张楚对李大碗说。
两个星期后,他终于决迈出第一步了。
那天他发了一个微黄的荤笑话,她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他觉得时机成熟了,是时候了,像那首诗里说的一样:
是时候了,
年轻人
放开嗓子唱!
把我们的痛苦
和爱情
一齐都泻到纸上!
不要背地里不平,
背地里愤慨,
背地里忧伤。
这分明就是在说他啊。
他拿出那封改了无数遍的情书,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错别字,标点符号也全部正确,然后放在信封里,用胶水粘好,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好像它有什么瑕疵似的,看完之后,又把它放在心口温了一下,好像这封信会能量传导一样,能把他的真心也一并带去。
那是一晴朗的星期天,他从早上就去采点,远远的看着她,等待她一个人的时候,可是从早上一直到中午吃饭,她身边一直都有人。
她怎么这么喜欢集体活动,他想,但转念又一想,女人都这样,去个厕所都要成群结伙的,好像自己一个人就尿不出来一样。
下午的时候,她去排球管打排球,整场他的眼睛都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不仅身材好,而且动作也相当优美,他看的热血沸腾,脸涨的通红,感觉比场上运动员还激动。
坐在他旁边有几个男生时不时地叫好,可能那里面有他们的女朋友,每次他们喊完,总会有女生冲他们这里微笑,他也想喊个好,想看到她对自己微笑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不应该暴露身份,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对即将发生事情的不确定,虽然他不断鼓励自己,告诉自己是坦白的时候了。
他依旧静静地坐一个不易被发觉的角落里等待,可最后等来的是却是她的男朋友,他们先是深情拥抱,然后手牵着手离开了。
他觉得今天没戏了,看着他们幸福地离去,一种莫名的挫败感深入骨髓,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疯狂,过于变态,或者过于不要脸。
他从怀里拿出那封信,粉色的信皮透着一丝暧昧的味道,任何一个普通女孩收到它都会春心荡漾,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的自信在被吞噬,一点点地变小,血液温度在下降,血管也好似在收缩,让他怎么打也不精神来,他紧了紧腰带,他有气无力地往回走,才想起来中午还没吃饭,难怪觉得裤子一直往下掉。
路过食堂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想了一下,然后低头走开了,虽然到了吃饭时间,但他不知道吃些什么,想想食堂里的菜,每一个都没胃口。
他慢慢地走着,心乱如麻,感觉自己在两个世界不停地穿梭,他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的世界,哪一个是真实的自己。
总有两种声音纠缠着他,此起彼伏,他不知该遵从哪一个自己,是坚持,还是退缩。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突然一抬头,发现竟走到了他们第一见面的地方。
正是吃饭时间,篮球场上没什么有人,他坐在一个篮框下,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能想些什么,是畅想未来还是思索现在,他感觉到疲惫和空虚,一切都似一场梦,他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当他醒来时他将忘记一切,忘记她和关于她的任何事,他们不曾第一次相遇,他也不曾对她的背影感兴趣,他还是原来的他,每天上上网,打打游戏,跟舍友吹吹牛,平平淡淡,却也欢声笑语。
时间有可能倒流吗?这一切有可能是梦吗?
他闭上眼,又睁开,一切没有变。
放弃吧,停止胡思乱想吧,他告诉自己。
他从怀里再次拿出那封信,撕开信皮,打开信,又读了一遍,情真意切,他觉得自己做为一个男人都不忍拒绝这么诚挚的感情,更何况是一个女人?
他笑了笑,笑出了声,然后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对着垃圾桶把信轻轻地撕开,两半,四半,八半……直至粉碎。
把信扔到垃圾桶里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如释重负,似乎做了一件虽悲壮,但自豪的事。
他深出一口气,身体里所有的忧伤之气都被排出,他又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的精神竟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或许dota还没开始,女人没有了,宿舍长的职位还是要保住的,他想。
他拿出手机,正要拨通张楚的电话,一抬头,发现一个人正向他走来,远远地看不清面貌,只能确定是一个女人,长发飘飘,身影有些熟悉。
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