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的心情很差,这个月已经加班五次了,快递公司的底层工作无疑是辛苦的,包裹的分类、盘点、入库,其工作量之大,堪比旧社会的码头工人。一个月3000块的收入虽然不算很低,但除了能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外,也不会有任何的闲钱去做其它事情,部队退役后,工作了两年,29岁的陈征甚至还是个处男……
11月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呼啸的西北风,夹杂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潮湿,让行人的脸色都带着几分惨白。陈征穿着一件非常复古的军大衣走在回家的路上,臃肿得有些好笑。“维维!臭小子……”一个久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征愣住了,“维维”是他的小名儿,自小父母离异的他,只有母亲和哥哥会这样叫他。而这个声音来自于一个男人,哥回来了?
肖亮比陈征大一岁,是陈征的表哥,虽属表亲但自小就和陈征关系极好。与陈征的平庸不同,肖亮可以说是天之骄子,父母八十年代中期从国企内退,下海经商。借着当年的大好形势,肖亮的父母可以说是早期比较成功的红顶商人了。家境优越的肖亮,有着不俗的外表,虽然自小性格顽劣,但是学习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在那个以考试分数为终极目标的年代,肖亮的童年和少年生活无疑是完美的。
然而,作为肖亮的表弟,陈征却知道一些肖亮不为外人道的往事。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肖亮去陈征家玩儿。九十年代初最时尚的少年娱乐节目,则必定是电子游戏了。而游戏厅更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盛极一时。兄弟俩不能免俗,自然也是各种街机游戏的忠实粉丝。
十岁的肖亮带着九岁的陈征,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游戏厅,买了十块钱的游戏币。在九十年代初,一个小孩子在游戏厅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拿出这么多钱,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很快,几个初中生的所谓小混混,便将他们哥俩围了起来,口中说着什么“借哥俩币,不给就打”之类的话。
陈征是个老实人,被几个大孩子吓唬,顿时失了方寸,嘟嘟囔囔的推诿着。而他的这位表哥却在对方的拳头打在了自己脸上之后,咆哮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状物品,向几个小混混捅去。几声惨叫过后,小混混们抽搐着倒了一地。陈征后来才知道,肖亮是把他父母公司保安用的电棍偷了出来。那个时代的电棍福特很高,对人体的伤害也比较大,而其电击效果也自然非常显著,抽搐中的几人根本无法再站起来。
陈征本来要拉着肖亮逃走,而肖亮却满眼血红,疯魔般的推开陈征,举起凳子朝最先动手的小混混脸部砸去……那时候游戏厅的凳子都是铁制的,座上虽也套了层皮革,但用来打脸却也堪比凶器。一声惨叫后,小混混满脸是血的不动了。陈征那时已经吓的哭了出来,游戏厅的其他人早就四散逃走,剩下个中年人老板报了警。而肇事者表哥却如没事人般的在一旁的玩着他最喜欢的“街头霸王”……
十岁孩子的正当防卫自然是可以让人理解的,肖亮一脸无辜的表情更让民警同志很快打消了他蓄意伤人的假设,在了解了电棍来源后,象征性的教育了几句就让他回家了。几个小混混是当地著名的不良少年,均是劣迹斑斑,已经被民警关注很久了。肖亮这次出手虽说重了些,却也着实帮了民警的不少忙。只是后来听说,被肖亮重击脸部的小混混,鼻骨骨折,以后将要失去嗅觉了。
肖亮初中以后被送到了京都的贵族学校,和陈征的联系就逐渐少了起来。虽然是亲戚,但不同的人生轨迹已经逐渐的将二人越拉越远。后来,陈征只能通过母亲的转述来了解一些表哥的消息。
据说,肖亮在京都上初一的时候,用自己的萨克斯风将一个初三的学生打成重伤。原因是,他看不惯高年级的学生打老师(那是华夏第一批贵族学校的雏形,由于制度松散,有些学生因为家庭环境较好和父母的放纵,自小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而学生打老师,这种在公立学校难以想象的事情,也会在这里发生)。伤者家长虽然愤怒无比,但由于校方力保肖亮,加上肖亮父母背后做了一些工作。此事最终,以高年级重伤者转学,肖亮口头警告处分为结局,不了了之了。
后肖亮拒绝继续在京都念高中,他的原话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太傻X,你哥用了三年了解他们为什么傻X,以及学会如何不被这种傻X带成傻X,已经足够了!”
肖亮的高中选择了一所普通学校,这让肖亮的父母和很多亲戚跌破了眼镜。毕竟他的会考成绩足以进入太连市的任何一所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级。陈征问过肖亮,肖亮的回答是:“因为我听说,重点高中无美女!”而陈征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隐约了解到,女人对男人的影响原来如此巨大。
初三以后陈征被体校看中,去了柔道队。陈征虽然老实,但是体格却异常彪悍。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身高181公分,体重90公斤了。作为“潜力股”被重点培养的陈征,训练负荷达到了恐怖的程度,每天20公里的跑步训练,3个小时的力量训练以及不定时的技巧训练。
陈征只记得那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表哥每到周末,就会跑到距离市区两个小时车程的训练基地来看他。并且,都会带来他最喜欢吃的烤鸡腿和汉堡包。那时候的训练基地都是封闭的,门卫大叔油盐不进,其他队员的亲戚、朋友带来的东西只能交到门岗,人是肯定进不来的。而表哥却总能跑到寝室来和他聊上半天才走,并且门卫大叔还总是笑脸迎送。表哥说,他用了几盘“饭岛爱”的录像带贿赂了那个大叔。陈征过了很多年才知道饭岛爱是何许人也,暗叹表哥英明,大叔无耻。
然,陈征经过了两年地狱般的训练,虽成绩突出却因为某些原因却没有进入亚运会的选拔赛。后来表哥说,他是被某领导的亲戚顶替了。参加选拔赛才有机会进入国家队,否则,一个二线城市的柔道运动员能有什么前途。陈征也是那时,第一次因为不甘心而流泪,他记得表哥一直坐在他的身边沉默着,直到自己不哭的时候,表哥说:“男人的眼泪是对未来最珍贵的承诺,从现在起,你要学会坚强了……”陈征不是很明白肖亮的话,但总觉得有一丝力量自心头涌出。
拍了拍陈征的肩膀,肖亮抬起头看着远方,喃喃的道:“我已经决定去澳洲了,我在这里有一个遗憾,希望你能去替我完成。”肖亮没有理会陈征不解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道:“我想当兵,我想成为军人,可你是知道你大姨和大姨夫的,他们不会同意我大学毕业前去做其他事情,他们的身体不好,我不能因为这种事让他们难做。”听到这里,陈征有些恍然,表哥自小就有严重的英雄情结。二战中的华夏战斗英雄,时常被他挂在嘴边。他经常组织小朋友玩儿战争游戏,而表哥自己则总是扮演冲在最前边,被石头砸的鼻青脸肿,最先“英勇就义”的角色。陈征本以为表哥的这种情结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逐渐淡去,却没曾想,此刻那儿时的念头,已经变成男人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