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月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地退而求其次:“那让郝薇送过来行吗?我打电话让她走一趟,萧箫不肯跟着陌生人的。”
“你太宠他了。”展慕华面无表情,眸如寒冰。
但是,他没有反对,想必是同意了吧?
萧冷月松了口气,有郝薇替她打掩护,至少这一次不会让展慕华发现真相。但是以后……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想破了脑袋也没用。
萧冷月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发现展慕华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太阳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底,如同一条白练泻过,粼粼的波光,耀人眼目。
“每一个母亲,都会这样。”萧冷月坦然。
“父亲呢?”展慕华脱口而出。
萧冷月意外地睃了他一眼,重复着他的问题:“父亲?”
她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展慕华是不是窥探到了天机。
他应该还是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萧箫吧?
如果他真的认了出来,不可能还这样无动于衷……
当然,他的城府一向很深很深,也许是她没看出来?
萧冷月阻止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勉强平静地回答:“父爱也是一样的,你看庄敏涛,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儿子,恐怕我们这次来要劳而无功了。”
展慕华沉默了,三年之前,他放弃了让自己做父亲的权利。
看他不说话,萧冷月也不敢冒然开口,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你知道庄敏涛为什么会收受了那么多的贿赂吗?”展慕华忽然开口。
萧冷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小心翼翼地猜测:“你说他儿子是在国外上学,那一定是为了高额的学费吧?而且还开名车,听说有很多国内过去的人,吃住都一个赛一个的奢侈。”
“对,当时高中的时候成绩不好,所以才送到国外。其实,在国内都没法管,到了国外,就更管不着。像是一头脱了缰的野马,吃喝嫖赌,什么都来。花起钱来,当然如流水一样。”
“庄敏涛舍不得儿子吃苦,只能拼命在国内敛财?”萧冷月接口。
“对,康海花园那一个楼盘,他索贿累计一百万无,胃口可真是不小。送来的材料,肯定只能偷工减料,别说达不到国家标准,就连最起码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可是,你不是说这次康海花园的事故,是人为的吗?”
“好歹那房子是盖好了的,没有天灾人祸,哪有那么容易就坍塌?那几天风平浪静,就只能是人祸了。”
萧冷月终于恍然:“是刘承业下的手,为的是暴露康海花园的质量问题,然后把矛头指向威煌集团。他知道你已经订了机票,所以只能冒险让人动手。”
“不错,跟了我几天,就有长进。”展慕华的脸色,终于松动了下来。
“那你这样做,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庄敏涛?但是作为威煌集团,也会受到不大不小的指责吧?”
“这是难免的,但是比起展氏来,威煌即使申请破产,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最多,不过是董事会和我这个CEO投资失误。但那时,展氏已经是归我说了算。”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威煌集团的内幕?”萧冷月灵光一闪,忽然福灵心至,想通了整个收购方案的始末。
“对,我的目的,只是拿回展氏的那一份。刘承业当初趁火打劫,分走我展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次故意借康海花园的问题,早在之前就抛售了不少股票,想做一场短线交易。很可惜,他抛出来的那些,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拿回去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冷月还是不明白。
“当然是为了套现,安承公司内部的问题也不小。庄敏涛能借着康海花园伸手,安承公司自主承建的楼盘,还会逃得了吗?”展慕华冷笑,“他们之前已经有了一场特大火灾事故,只不过被压了下去,新闻媒体没有大肆报道而已。”
“你是想借康海花园的这次事件,让安承公司的问题爆光?”
“刘承业以为我会为康海花园费尽心力,哼!”展慕华脸色阴沉。
难怪他听到康海花园的事故,反倒精神大振呢……
原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但……你也用不着亲自到乌镇来吧?难道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说服庄敏涛吗?”萧冷月还是有疑惑。
“带你来顺便旅游一趟,不好吗?”展慕华显然没有说真话。
分明是带着自己,来当一回登徒子给刘承业看的!
“到了。”展慕华突然停下脚步,让正在思索来龙去脉的萧冷月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背。
“呃……”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虽然只是轻轻一碰,但还没有完全复原鼻尖,还是感觉到了痛楚。
他的背,怎么像一堵墙啊!
“这里就是乌镇最有名的‘宏源泰’蓝印花布染坊,以前在南栅,后来才搬到东栅来的,里面还可以看到全套的工艺流程。”
萧冷月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跟着他走进去。
一件件各具特色的蓝印花布服饰,色彩质朴,花纹古拙,有一种浓郁的香土气息。
“我以为这种花布很便宜的呢……”萧冷月看了看标价,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三年来,她习惯了在金钱上斤斤计较,以便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口上。在自己身上是千省万省,唯独不肯委屈了萧箫。
“这些都是卖给外地游客的,不斩他们还斩谁?”展慕华不以为然。
“贵州也有一种花布,是扎染的,跟这个有点象。”
“小姐,我们这种印花染布和扎染花布,可是不一样的。扎染是用线绳把白布扎好以后放进染缸,被扎住的部分透不进染料,这样染出来的花布,图案是皱纹状的。”店里的营业员立刻接住了萧冷月的话头,侃侃而谈了起来,“我们这种印染花布就不同了,要先纹样设计,然后把图案刻成木头的模板。”
“哦。”萧冷月点头,表示受教。
“给我拿两匹。”展慕华也不多话,直接拿出了卡。
“两匹?”
“对,给我送到西栅,一会儿我要带回去。”展慕华天生有一种吩咐人的气势,让营业员唯唯诺诺,忙着去替他刷卡。
整整两匹布,可算得上是大生意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多的花布,买回去做什么?”萧冷月对他的大手笔,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有钱,也不是这样用的吧?
那些挂在院落里的花布,从高高的地方悬挂下来,一匹布,可是相当有份量的。
“什么都可以做,以前家家户户都用这种蓝印花布做窗帘、头巾、包袱和夏帐之类,你拿回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又不开裁缝店!
萧冷月没好气地想着,没好意思提议去看一下印染的流程。
展慕华能够在百忙之中还想着替她买花布,自己也算是够有面子了吧?
午餐是在新镇区的西餐厅吃的,中餐的上菜太慢,展慕华显然要赶时间。
“你吃的比以前多……”展慕华看着她吃饭的速度,笑着说。
“嗯。”萧冷月头也不抬,“以前要想苗条,所以要节食。现在想胖也胖不起来,所以可以放开肚皮吃。”
“这三年,你过得不好。”
“……还行。”萧冷月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又淡然地继续了下去。
半天一夜,就把乌镇甩在了身后。
他们到达A市的时候,萧冷月竟然觉得喉咙发干。
她用那样不光彩的方式离开这个城市,已经有一千多个日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