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人会真正明白我妈妈受过的苦。那本日记,我一直带在身边,每看一遍,就会对我那位所谓的父亲,多一份恨意。”
萧冷月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笑的,一点都不好看。
根本就是比哭还难看。
展慕华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滋味,渐渐地涌上了心头。
这一刻,他恨不能把全世界的珍宝,都双手捧到她的面前。
只为换她一个笑颜。
“如果伤心,就不要再说了。”展慕华知道那是她心里一块沉重的伤疤。
揭开对她是一种殇,他宁可永远都不要揭开。
“我只是后悔啊,四年前怎么会跪在他的面前,乞求他的谅解呢?妈妈如果知道,她的奴颜婢膝,没有换到我的衣食无忧,一定死不暝目吧!”
“不会的,她只会心疼你。”展慕华笨拙地劝解。
萧冷月怔怔地仰头看向天花板,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甩了甩头。
“慕华,对不起,让我们的婚礼……”
盛大而圆满的婚礼,因为萧厉风的出现,染上了一道无奈的光泽。
“我们昨天已经圆满地举行过婚礼了,难道你忘了吗?”展慕华故作轻松地揽着她的肩,“如果能让你放下心结的话,我不介绍陪你大哭一场。”
萧冷月瞪着他,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神色,总算扯了扯嘴角。
展慕华摸了摸下巴:“说真的,我已经忘了哭泣的滋味,其实并不介意重温一下的。”
他啊……
萧冷月欲笑不笑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下一刻,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谢谢你,慕华。你的支持,对我来说,出乎想像的重要。如果没有你,我甚至没有面对他的勇气。”
“那当然,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展慕华故意夸张地自吹自擂。
他没有追问,萧冷月的母亲曾经有过什么样的遭遇。
萧冷月连他这样的伤害,都可以原谅。
想必萧厉风的所作所为,更令人发指吧?
不管是什么,只要萧冷月不想原谅,他就不会要求她去原谅。
大不了,他就当她是个孤儿!
一样,还是他的妻。
“哎呀,不好了!”萧冷月忽然跳起来。
“怎么了?”展慕华担心地问。
“我的眼睛啊,你看看,一定肿得像核桃了。一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啊……完了完了。”
看着她努力坚强起来的俏脸,展慕华只觉得心尖上疼得厉害。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呀!
而他四年前的决定,是在她的伤口上,撒下了一大把的盐。
如果萧厉风是个大混球,他至少也能轮上当个中混球了吧?
展慕华自我解嘲地想着,没敢再提萧厉风的名字。
这时候,他才明白,哪怕是带着一种炫耀的心理,萧冷月都不愿意把请柬寄给萧家的原因。
那里留下的伤害,无法轻易抹平。
他决定,暂时先对萧家采取置之不理的政策。
直到——萧冷月有新的决定。
他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只要她心里的负担不再那么沉重。
“冷月,我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当你最强有力的支撑。”他轻轻地说。
“嗯,我明白。”萧冷月勉强一笑,“我……去拿冰敷一下眼睛,晚上还有便宴呢!”
“现在还早,时间不像昨天那么赶。你可以小睡一会儿,到了时间我会叫你的。”展慕华柔声说。
“好。”萧冷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没有成形就消散了。
她把那道伤口,整整地压了四年。
一旦掀开,用再多的力气,都无法盖上。
她恨他,那个给她一半血缘的男人。
可是诚如他所说,母亲求仁得仁,临终前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恨意。
做母亲的,只想留下最好的一面给女儿。可是,那些丑陋的过往,终究还是在日记里带下了痕迹。
四年了啊!
一个人把这些往事藏在心底,拼了命地学习和工作,用高强度的工作,把这些往事拼命地压到心脏的深处。
萧冷月用冰块敷住了眼睛,平躺在床-上,思绪杂乱无章。
“我想报仇,可是又无法报仇。”萧冷月苦涩地想着。
展慕华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她,看到她紧紧握起的双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来萧冷月承受到的,并不仅仅是自己加之于她的。还有她的父亲,在那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插上的另一把剑啊!
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女子,是用怎样的毅力,才度过了那个难关?
他感谢上苍,并没有夺走萧箫。
如果不是那时候,她怀着孩子的话,展慕华不知道萧冷月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是和现在不一样的人生。
即使坚强如他,也不敢说,那时候会不会选择倒进整瓶的安眠药。
他无法不恨萧厉风,同时也懊恼自己的在张旗鼓。
只知道萧冷月在四年前被萧家赶出门去的屈辱,却不知道其中还另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内情。
他只是想让萧冷月趁着这一场婚礼,能够扬眉吐气。
谁想到,却把她从幸福的天堂,一下子扯到了悲伤的地狱。
早知道就不弄什么新闻发布会了,少了萧厉风的横插一脚,这场婚礼会更美满。
至少,即使萧冷月的泪,也一定是喜悦的。
事实上,他相信,一个盛大的婚礼,同样也会被萧冷月所认可。
当然,也许效果不会这么好。
但是他们还有大半生的时间,他就不相信自己能不把她在怀里融化了。
他想让萧冷月自己疗伤,可是她的痛,一样刻在他的心上。
最终,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把她不由分说地拥在怀里:“冷月,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你的母亲,她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幸福,那才是她真正想要见到的,不是吗?”
萧冷月缓缓点头:“是的。”
妈妈把她带进萧家,原意也是想给她谋一个正大光明的未来。
她主动把头靠到他的肩头,那样宽阔,让她的心,渐渐地安宁了下来。
“睡一会儿,你会觉得精神恢复的。”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是,四点钟的时候,还要去化妆做头发呢……”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叫你的。其实,就算取消了那个便宴,也没有什么。”
萧冷月用手揽住了他的腰,脸侧靠在他的胸膛上,亲昵地蹭了两蹭。
“不用取消,我一会儿就好的。都过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恨,也该淡得差不多了吧?”
是吗?
这句话,展慕华一个字都不相信。
不过,由萧冷月来作决定就好。
不管宽恕,还是惩罚,他只想做一个执行人。
因为那道汩汩流着鲜血的旧伤口,展慕华觉得他和萧冷月之间的关系,又跨近了大大的一步。
如果换在以前,他早就高兴地蹦了起来。
可是现在,他却宁肯他们的关系,仍然在原地踏步,也不要让萧冷月这样的痛苦。
痛在她心,也痛在他心。
萧冷月是自然醒来的,这时候已经过了四点。
“不是让你叫我的吗?这下完了,来不及去化妆!”萧冷月抱怨着,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
“你是天生丽质,不化妆也可以见人。”展慕华笑着安慰,“只要像你上午那样打扮,就很好了。”
萧冷月知道是他的体贴,于是欣然应允。
接下去的时间,她强撑了精神,应付完了七姑八婆的问话。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累得不想动弹。
那些伤口还来不及处理,就已经重又结上了痂。
仿佛真的是完全忘记了萧家似的,萧冷月在后来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反倒让展慕华暗暗担心,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连续三天,总算把一个婚礼应付过去了。
展慕华又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而萧冷月则连着熬了两天夜,才灰头土脸地赶去考人力资源助理证书。
“你有必要这么拼吗?”展慕华看着顶了两个黑眼圈,却还一脸兴奋的萧冷月,有点无奈。
“我没有拼啊,之前不是在忙婚礼的事吗?也就是临时抱抱佛的脚而已。”萧冷月吐了吐舌头,虽然看出了展慕华的不以为然,但还是有几分小得意。
“考得很好?”
“嗯,自我感觉还不错,我想通过应该没有问题的。”萧冷月一脸的雀跃,“走吧,我们回去看萧箫。”
“原来我就是你的车夫啊!”展慕华抱怨。
“难道你不想看到萧箫吗?走啦走啦,这小子一定等急了。”萧冷月急不可待地抢在他之前坐进了副驾驶座。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不然你一定会失望的。”展慕华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萧冷月只听到半句话,疑惑地扬了扬眉。
“坐稳了!”展慕华发一声喊,汽车突如其来般地冲了出去。
“哎……”萧冷月惊叫,“我还没扣好安全带呢!”
“放心,我的开车技术绝对可以让你放心!”展慕华沾沾自喜,“晚上我们带萧箫去打靶吧,叫上陈三官和他的干女儿。”
“好啊!”萧冷月虽然想好好倒头睡一觉,但想到陈三官对萧箫的那份喜欢,急忙地就改了口。
连萧箫都格外喜欢这位陈爷爷,更胜自己的嫡亲爷爷。
也许是因为展风对自己的微妙态度,被萧箫看在眼里的缘故吧?
萧冷月又是欣慰,又是忧虑。
欣慰的是,萧箫和自己多贴心啊!
可以说,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忧虑的则是,展风说什么都是他的亲爷爷,现在的状况,也许自己的态度也要负上一部分的责任。
然而,让她用热脸去碰人家的冷脸,萧冷月还真是做不出来。
“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到。”展慕华侧着头看她。
“我在想……没有什么。”萧冷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才发现汽车已经拐上了半山,离别墅只有百米之遥。
“我们都结婚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展慕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