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月的拳头，渐渐地握了起来，紧得让展慕华诧异地侧头看她。
唇线抿得很紧，展慕华可以感觉到，口腔里的牙齿，也上下合拢。
妈妈并不是佣人，她不过是为了陪自己回萧家，所以才会接受那样屈辱的身份。
萧冷月手指捏得很紧，从小到大，她付出了比兄姐们更多的努力，却在遭遇到展慕华的那一刻，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母亲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失望吧？
她不能一辈子仅仅满足于展太太这样的一个身份，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拥有一份任谁也夺不去的骄傲。
也许，法国真的能成为凤凰的涅磐之地。
她的目光，幽幽地穿过暗色的窗棂。
“那些人的话，你不用理。”展慕华温和地安慰。
萧冷月有点茫然，她对展慕华不可谓不恨，可是他对她的温柔，却是一点点渗进内心的。
好不容易走出心的樊篱，却因为盛玉环的挑唆，而让两个人再度生出隔阂吗？
“慕华，那天……”萧冷月冲动地想要解释，可是她忘了这样的场合，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让她平心静气地把一段长长的因果说完。
他们很快就陷入了你来我往的应酬，说着没有什么营养的话，听着半真半假的恭维。
萧冷月心里更是烦躁，但是笑容，却还是一丝不变。
“我们过去吃一点东西？”展慕华侧头温柔地问。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表现给旁人看的，萧冷月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温暖。
“好。”她展颜而笑。
璀璨的水晶灯下，她的眸子，也宝光流动。
“慕华哥哥，找你好半天了，原来你在这里！”盛玉环的声音，让萧冷月满心的愉悦，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她几乎有点紧张地看着展慕华的反应，脸上的微笑却还是没有一丝波动。
“你也来了……我陪冷月在这里坐一坐。”展慕华的婉言拒绝，让萧冷月松了口气。
“那我也陪你们吧！”盛玉环不由分说地坐在展慕华的一边。
萧冷月瞠目结舌，她可真会逮着机会！
“你不去跳舞吗？我记得你可是舞场精灵啊！”展慕华看了一眼萧冷月，牵着她的手，坐在他的另一边。
“我没有舞伴，除非你陪我啊！”
“我可是有舞伴的。”展慕华笑着说。
盛玉环转了一下眼珠：“又不是要你陪我从头跳到尾，只要陪我跳第一支舞就行了。萧姐姐，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吧？”
萧冷月只觉得胳膊上，起了好厚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听慕华说过你的年龄，我们应该是同年吧？如果从月份上来说，你还比我大半年呢！”萧冷月绝对不想当她的“姐姐”。
有这么一个“妹妹”，绝对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吗？”盛玉环瞪大了眼睛，“不会吧，慕华哥哥一直嫌我小呢！”
“那是说你的心理年龄比较小而已。”萧冷月替自己拿了一杯饮料，淡淡地说。
盛玉环磨了磨牙齿，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还是甜得腻人。
“看萧小姐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比我小啊！大概是吃的苦比较多，女人就是容易老啊。”
“吃苦耐劳，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美德。”萧冷月平平淡淡地把话反击了回去。
两个女人旁若无人地唇枪舌战，展慕华居然并不阻止。
悠闲地喝着一杯鸡蛋酒，仿佛他真的是在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慕华哥哥，你不会看我出丑吧？我今天没有舞伴啊！”盛玉环没有占到口舌萧冷月的口舌便宜，只能继续求助于展慕华。
“有的是青年俊彦来邀舞。”
“可是……我不喜欢和他们跳！”
“我今天也不想跳舞，就在这里坐一坐。”展慕华的声音虽然温和，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盛玉环背着他，恨恨地瞪了萧冷月一眼。
坐在一隅的三个人，气氛有点微妙。
明眼人谁看不出这一点？
所以，他们的三尺之内，竟然没有其他人来打扰。
盛玉环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跳舞，连续拒绝了两位成交。
直到……
一身白衣的苏三公子走过来，盛玉环的脸色变了两变，还是没有动弹。
“玉环，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要知道，我可是……”
“好了好了，我只是今天有点累而已。不过，苏三公子亲自邀舞，当然是我的荣幸。”盛玉环打断了他的话，嫣然一笑。
走到舞池边缘的时候，她看向萧冷月的眼睛里，还是闪着一缕寒芒。
只是宾客众多，除了萧冷月，没有其他人注意。
萧冷月觉得隐隐有些寒意，展慕华却正好递过一杯热饮：“你体质偏寒，少喝冷的。”
“谢谢。”她喃喃地说。
只可惜盛玉环离开以后，相熟的朋友便渐渐地聚了过来。
萧冷月虽然想借这个机会，解开因为盛玉环而引起的那个误会，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们也下去舞一场吧。”展慕华大概是被纠缠得烦了，不等萧冷月表示意见，就把她拖入了舞池。
萧冷月也舒了口气，虽然周围人影幢幢，至少不用去应付那些谄媚的人了。
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背上，大大的蝴蝶结，像是一双蝴蝶的翅膀，在舞步间优雅地跟着舞蹈。
盛玉环转过脸上，看到拥舞的两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一个是玫瑰灰。他们的舞步，配合得妙到毫巅。
展慕华……不是说不跳舞的么？
她邀舞就拒绝，萧冷月邀舞就下舞池了？
这分明是赤－裸的挑衅！
盛玉环恨恨地想着，忽然对着转过脸来的展慕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从愤怒到笑颜，竟然转移得不留一点痕迹。
可是，展慕华的眼睛，却根本没有看过来。
他微微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心神有些恍惚。
“最近，你似乎很不开心，是因为……还不想嫁给我吗？”他主动开口询问。
“啊，不是。”萧冷月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化妆师跟我说，婚前焦虑症很普遍。”
明明可以顺水推舟地承认，可是萧冷月却不想那样回答。
“我知道，是因为盛玉环的事。”展慕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会以为我和她之间有些什么吧？说实在的，和我有过关系的女人确实不少，但绝对不包括她。”
“如果她被你……恐怕你要娶的人，就是她了吧？”萧冷月勉强一笑。
转过脸，正好对上盛玉环的目光。
挑衅？
愤怒？
嘲讽？
…………
萧冷月打了一个寒噤。
这道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但绝对不是善意。
似乎有些什么，会在她们之间发生。
本能的，萧冷月就是这样觉得，盛玉环不会那样轻易地让婚礼顺利举行。
“怎么了？心神不宁。”展慕华不高兴地责问。
萧冷月仰头，他的目光正幽幽地落在她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波动。
“啊？没有什么。”萧冷月摇头，又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盛玉环……”
“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就是任性了点而已。”展慕华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比她大吧……”萧冷月咕哝了一句。
在她看来，盛玉环甚至比刘晴还要危险。
“专心一点，别踩我的脚。”展慕华把她的腰朝自己搂了一下。
“啊，对不起。”萧冷月急忙退后了一步，节奏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过两天礼服就会到了，我看你应该把尺寸报给罗斯，瘦了不止一圈。”展慕华不满意地打量了一眼萧冷月。
“总比胖了好，套不下更麻烦。”萧冷月嘀咕了一句。
“虽然你吃醋让我多少有点成就感，但是盛玉环不是你吃醋的对象，我和她之间，也就是世交那点情意，大不了就是当成妹妹。”
“但是，她对萧箫……”
“她已经跟我解释过了，其实她并没有怂恿刘晴绑架萧箫的意思，只是顺口提了一句。”
这话也能相信？
萧冷月叹了口气，看来，那天在茶楼的误会，也不用解释了，展慕华对盛玉环的信任，分明对自己更甚。
整个晚上，萧冷月都有点心不在焉。
“我们的婚礼，请柬差不多已经填好了。你的家人……要不要邀请？”展慕华忽然问。
“家人？”萧冷月觉得舌尖泛苦。
她那些……算是家人吗？
“我们会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展慕华认真地说。
“我知道……不是已经筹备了快大半个月了吗？”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妻。”
“嗯？”萧冷月迟疑于他重复的说明。
“你的家族会看到的。”他淡淡地说。
萧冷月震惊地睁大了美眸：“难道……你举行这样的一个婚礼，是为了让我……你的意思是说……”
“你自己又不喜欢这样的大动阵仗！”展慕华脸上似乎破天荒地有一抹红色飞闪而过。
萧冷月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置信。
“你又踩到我的脚了！”展慕华低声责备。
可是语气里，其实并没没有什么责怪的成分。
萧冷月的表情，看在眼睛里，实在是很让他有成就感啊！
虽然这样挑明自己举行世纪盛大婚礼的用意，并非他的本意。
但是看到萧冷月这几天猛钻牛角尖的样子，还是免了让她自己领悟的打算。
“对不起。”萧冷月急忙再退一步，却差点和身后的一对舞伴撞成一团。
展慕华眼明手快，把她揽向了自己的胸膛，才算避免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原来是这样……
“其实，你父亲的请柬我已经准备了，但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要邀请他来观礼。”展慕华无奈地抱住了她，把她带到舞池的一角。
看来，今天想要好好舞一场，是不大现实了。
这丫头……
看起来似乎想要掉眼泪的样子，果然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是开诚公布的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