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冷月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像他话语里潜在意思。要是每一个字都要冥思苦想他的潜台词,这样的相处,也太累了点吧?
她替自己倒了一杯水,缓缓地滑下干涩作痛的喉咙。
忽然想起了三年前和他的相遇、相聚、离别。萧箫,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礼物。
往事如烟,像一簇还没有燃尽的灰烬,余烟袅袅里,加了一点易燃物,便又重新开始了新一波的燃烧。
耳边听到书房里的一声钝响,不知道他又在发哪门子的脾气。
猛然想到他刚才说的饿了,难道他竟然没有吃晚饭吗?
正好,折腾了一个晚上,她也饿了。
洗净了手,萧冷月不去理会书房里的动静,开始动手做宵夜。
不过是把晚上的一碗素什锦,再加上剩饭,切了两片咸肉,就是香喷喷的咸泡饭。
当然,打死她,都不会告诉展慕华,这是剩菜和剩饭。
“你没吃晚饭吗?”展慕华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皱眉。
“随便吃了两口,现在又饿了。”萧冷月老老实实地回答。
“怎么……没有我陪你,就失去了好胃口?”展慕华没有笑,嘴角有点微微地抽搐。
“当然不是,只不过……现在又饿了而已。”萧冷月含糊而毫不讲理地说。
任谁经受了那一场惊吓,都会觉得体能消耗巨大吧?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化成食欲而已。
展慕华浅浅地笑了,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的笑容。
所以,当萧冷月不经意地抬起头,只是看到他留下的浅浅笑纹,却让心潮,也微微地起了两圈小小的涟漪。
语言和态度,只是隔着水的幕墙。而海啸的震源,却是在海底。
萧冷月愣了一下,手里拿着筷子发起了呆。
玉宇无尘,银河泻影,相拥的人正是缱绻情浓的时分。
心里的墙却砌得越来越厚,心头越来越沉。
简育涛的话,像是一把重锤,砸在她的心上。
难怪他敢放任她一个人去萧箫,原来是早就有了打算。
展慕华倦极而眠,月华下他眉眼浅淡,每一寸肌肤都像是生得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嫉妒起造物主的不公平。
明明有着那样的一副心肠,怎么可以长得这样明朗温和?
应该是鼠眉獐目才是。
窗台上的一盆四季海棠,正是花季。红的花瓣绿的叶,妖妖娆娆地开放着,浑然不知道床-上的两个人,永远同床异梦着。
浅浅的影子,是两人相拥的轮廓。
被子底下的肌-肤,扎扎实实地感受着彼此的亲密。
可是,唯有当事人才知道,那颗心却总是游离在外,惶惑无依。
轻轻地叹了口气,只觉得颈上的手臂忽地一紧。
萧冷月吃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他睡相正好,睡意方浓,并没有醒来。那个收紧胳膊的动作,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而已。
夜浓风散,他们似近实远,其实只不过是不相干的人而已。
只为三年前的一场春-梦,却直到今天,还不能丢开了手。
萧冷月被他紧拥在怀,想抽一下身子,却又复被他环住。
这个金丝笼,打造得可真紧啊!
尽管一动不动,可是思绪却早已天马行空。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点,只隐隐见到窗台上,印上了一点鱼肚的白色。
天光方好,嘴上觉得软绵绵地不着力。
想也知道,某人又在偷香窃玉。
“唔……”萧冷月抗议了一下,却没有想到,原来不过浅尝辄止的吻,忽然被加得很深。
然后,又是一场无边的春色,被拉开了帷幕。
雨休。
云歇。
萧冷月喘-息连连,浑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气。
他可真是生猛无度。
她在心里抱怨着,脸上却隐隐发烫。
刚才,她似乎紧紧地抱着他,想把自己拆散了塞进他的肚腹。
情浓时分,竟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一生不虚。
一生……
好长的期限啊!
“冷月,真看不出来,这样瘦津津的身子,竟然会热情成这样!”展慕华含笑的声音,让萧冷月恨不能再度把自己缩进被子,不听不看不闻不嗅,与世隔绝算了。
原来,灵与欲,是真可以分开的。
明明她的心缩在胸腔的角落里,冰冷入骨。可是身-体,却在他微一撩拨之下,便如火如荼,仿佛全身连毛发,都要烧起来似的。
“再缩下去,真要闷死了。”展慕华愉快地勾唇,“三年了,又不是第一次!是故意的吗?勾起我的天雷地火?”
“你……不用自我感觉太好。”萧冷月闷闷的声音,从薄被里传出来。
某人真不知道脸皮两字怎么写的!
“今天把萧箫接过来玩吧,可以去放风筝,我看到你们上个星期就玩得很愉快。”展慕华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萧冷月浑身的毛孔都争先恐后地张了开来。
他又有什么阴谋?
“那你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一起去啦?我看你可不像会放风筝的样子!”
“难道你会?”萧冷月不服气地反问。
“天底下有不会放风筝的男孩子吗?”
萧冷月嗤之以鼻:“拜托,你成为男人都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
展慕华满脸黑线,这女人,怎么说话的呢!
“你觉得……今天的天气,适合放风筝?”她把脸转向窗户。
雨势连绵,看来一时半会没有停下的迹象。
“那也可以玩点别的……你们以前玩什么?”展慕华饶有兴致地问。
“看看图画书,公园里玩玩滑梯秋千架什么的,或者去水族馆和动物园。”
“那我们去水族馆吧,那是室内的,雨下得再大也没有关系,而且游人不会太多,正好让我们三个好好看看玩玩。”
那种地方,只有萧箫才会感兴趣吧?
七老八十的大男人,也在她面前装嫩!
“要游人少还不简单?下午两三点钟进去,绝对是空空荡荡,横走竖走都悉听君便。”
“哦?难道现在的水族馆,生意那么差?”展慕华很诧异。
“大多数一日游的游客,都是上午半天去水族馆,下午半天去购物广场或者自由活动,所以,基本上到下午一点钟以后,水族馆里就空得很了。”萧冷月很有经验地说。
“你不是一直都在B省吗?”展慕华笑眯眯地问。
“我指的就是B省的。不过,A市的也一样,客流量高峰都是在上午。想想就知道了,这是常识嘛!不可能让人家先自由活动,然后再去水族馆吧?”
“那正好啊,我们吃过饭去接萧箫,然后去水族馆。一家三……”一个口字没有说出口,展慕华就有点愣了。
他似乎把萧箫也当成了他的家庭成员。
萧冷月只不过是他的情人!
他想到哪里去了?
展慕华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的震惊一时无以复加。
萧冷月疑惑地看着他倏然色变的脸,紧接着发现,他的身-体似乎也僵硬了起来。
腰间的那条手臂,一下子变得如生铁一般硬。
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