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神都的气氛和往常一样,不会因为昨天晚上死几个人而产生变化。陈元直一早便去御林军点卯,枫袖换了身干净衣服,倒也显得文质彬彬,留在院中读书,土狗老实看来暂时不会回来,姑苏映月那边好吃好喝招待,那条狗根本不会记起枫袖是何许人也?
陈元直三十大几的人还未娶亲,偌大的统领院子就他一个人住,格外冷清。枫袖也喜欢这种清静,陈元直虽是武将,但在宅子里辟出间书房,规模和太学宫的藏经阁是没法比,但聊胜于无,枫袖随便抽出一本书看起来,其实这本书在他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陈元直家里的书对枫袖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他捧着书,只是因为读书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枫袖在修行,像陈元直这种贯通境高手,只打通前后两条经脉,真元在这两条经脉内运转小周天,大成境高手八条经脉全部打通,单以真元雄厚程度来论,大成境要比贯通境强出四倍,大成境之前,修行无捷径,打坐炼气锤炼身体都是每天必须的功课,根据体质和悟性,有些人走的快点,有些人走的慢点,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到大成境。陈元直三十之前达到贯通境,在普通武者眼中速度是不慢,然而在三教六门这种顶尖门派眼中却连入门水平都没达到。
大成境后期,真元在体内蓄满,修行者可以尝试凝结内丹,那些传说中的体质一次就能蓄满成功结丹,而绝大多数修行者需要尝试多次,对于已经开始尝试结丹但没有成功的修行者统一划分到纯青境。在这个境界肉身已经锤炼到极致,之后将是元神境界的提升。真元凝聚成内丹,后天修炼的真气可以外放,形成护身罡气,又被称为布罡境。
后天罡气外放到极致,一点先天元炁在金丹中产生,尔后天人交感,金丹化育成元胎,外放的后天罡气形成结界,这一境界称为还胎境,还胎境强者结界范围内便是领域,可有诸般神通。元胎长成,虚室生辉,以先天之体换后天之骨肉,便踏足先天领域。踏足先天,便破了生死玄关,能活成百上千岁,但能修炼到先天境界强者十年难遇,要么体质变态,要么悟性极高。
枫袖很痛苦,他已经修炼到布罡境后期,十八岁的布罡境,说出去会吓死人,这种修行速度就连三教六门都会收作核心弟子,可惜他名花有主。枫袖自认为天赋异禀,可卡在布罡境已经有两年了,突破布罡境需要天人交感,枫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总对天地无感,怀不上老天爷的孩子,内丹化不成元胎。
“我种下一颗种子,只等你来浇灌施肥!”枫袖揉着肚子闷闷不乐,很苦恼自己不孕不育的现状,若是姑苏映月在此,肯定会抓狂,她卡在布罡境三年都没想过要孩子,这个贱人才呆两年就想入非非,做梦去吧。
修行者到了布罡境,除了那些举世罕见的天材地宝,一切外物辅助和强身健体的手段基本上没用。天人交感入还胎,七转九还破先天。女人怀孕期间最是需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会流产,还胎境也一样,谁家怀孩子还没有个恶心、呕吐、蹬腿儿、翻身子,还胎境元胎折腾的更厉害,少则七次,多则九次,女人流产了一般情况不会伤及性命,但元胎流掉了,修行者也命丧当下。
还胎境就像渡劫期,牛逼的时候战力直逼先天强者,弱的时候连大成境高手都不如,所以世面上走动的最强后天高手就是布罡境,还胎境时时刻刻准备分娩,哪会有心思来凑江湖热闹。当然像段忍那样,度过怀胎危险期,就差那么一哆嗦的人已经被划分到先天领域,可这样的人当世也没几个。
枫袖抱书,想着怎么怀上老天爷的孩子,院中有人敲门,敲门声显得有些急促和不耐烦。枫袖打开门,见识两个官差模样的人,道:“陈统领巡防去了,不在家。”
其中一人恶狠狠道:“爷不找他,你就是枫袖吧?”
枫袖纳闷:“是我,找我有事?”
另一人出世了张调查令:“府尹衙门问你几句话?跟我们走一趟。”
调查令上写着姓名枫袖,暂栖御林军统领陈元直府上,确实要找他,枫袖心里犯嘀咕:他来神都才一天,除了骂过几个白痴,好像没干其他别的事儿,若他的身份真被发现,来的也不会是府尹衙门这种不入流的角色。
枫袖并不知道,因为陆吾的死,人皇轩辕不败默许了一些人的存在,起码昆仑顶西宫那位没吃饱还饿肚子的白疆不会来找他,他身上确实有一道金宫本源。昨夜钟声过后,想必很多人会下意识认为,他就是圣师找的圣皇体,来到神都和轩辕不败对着干的人。但枫袖知道,在某个时间节点来临之前,轩辕不败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他和他有着共同的诉求。
轩辕不败暂时没有对圣皇体下手的意思,也就不会大费周章来找出他是谁,但有人却要枫袖死在当下。国舅夜重生不需要知道太多东西,也不需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和陈元直扯上关系,只需要知道枫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罗罗,他惹得自己闺女闹心了,就有一万个理由杀了他。
但身为国舅,朝廷正一品大员,亲自出手去收割一个小罗罗的性命,他自己都觉得丢人,所以,差人给府尹衙门里提点几句,那个从七品的景门左街史只会受宠若惊地把这事儿办得滴水不漏。
景门左街史隶属神都府尹,明镜高悬,铁面无私,都是吹的,平民百姓眼中,街史就应该是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案犯何人?你可知罪?”,但自家有苦自家知,刘成栋知道神都街史就是给那些二世祖们擦屁股的,那些个权贵败家子儿,有几个不是欺男霸女劣迹斑斑,老百姓无处诉说,只能一条状子递到他案台上。既不能把那些少爷们得罪了,也不能把老百姓压得去告御状,这街史的官难当的要命。
国舅爷交代的案子好办的很,往日里都是老百姓状告权贵,在那些我爸是什么王、我妈是什么夫人、我七舅姥爷是皇帝的公子爷面前,这惊堂木拍的十分没底气。像国舅爷这样,权贵主动收拾老百姓的还真不多见,刘成栋心想我懂我懂,有可能是这小子不识抬举冲撞了大人物。
来到街史衙门,枫袖微微躬身施礼道:“学生枫袖见过大人。”
见着人已经带到,刘成栋兴冲冲搂起袖子,高高举起惊堂木,猛然拍到案台上,随后一张脸涨成紫色,原来,刘成栋好久未曾体验这种没有心理负担的开堂,兴致过头有点忘乎所以,惊堂木砸到手指肚上,那叫一个酸爽。硬是梗着脖子喝道:“案下何人?你可知罪?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枫袖想笑,硬憋着道:“大人都不知道我是谁,为何抓我过来?还问我有罪没罪?在下不才,会稽乡试第一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见七品官可以不跪。”
刘成栋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普通老百姓被他吼上这么一嗓门,吓得浑身哆嗦,没想到被他反问几句,气势上便弱了三分,再听他说是会稽乡试第一,有了功名,刘成栋心里就把国舅爷的祖宗挨个不落数了一遍。常年还好说,但今年不同,事关明年会试,庭审士子特别是涉及到用刑,需要国子监的文书才行。国舅爷交代的糊里糊涂,没有确凿证据,上哪儿去问国子监要文书?
人都已经带来了,刘成栋也不能腆着脸说“没你的事儿了,你走吧!”,国舅那关可过不了。硬着头皮道:“你杀了人,你可知罪?”
枫袖回道:“不知道,敢问大人我杀了谁?”
刘成栋撇撇身旁的主簿,主簿小声说道:“平章侯府世子丁辉昨晚被害……”
刘成栋大声道:“你与平章侯府世子在天香阁外发生口角,因争执不过,恼羞成怒将其杀害,是也不是?”
枫袖心中脑子有点晕,那个逗逼二世祖竟然死了,虽然他也觉得丁辉碍眼,但犯不着因为骂几句话就把他杀了,再说,还是他骂人再先,要杀人也是丁辉动手吧,他可是弱势群体。一脸无辜道:“大人,原告在哪?”
主簿对刘成栋使使眼色,意思是,早就准备好了,神都府尹轻咳几声:“传原告!”
这种打官司的小事儿,自然不用夜来香亲自出马,神都府尹的主簿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只见一妇人哭哭啼啼地爬进来,刘成栋一看地上摊着团肥肉,心里头就膈应,喝道:“你可是原告夜来香?”
只见那妇人趴着便磕头:“正是草民,草民正是丁辉生母。”
枫袖在一旁看得清楚,这妇人借擦眼泪的机会往眼里抹东西,把眼袋子抹地像根烧红的大肠,心中暗笑,对那妇人道:“丁辉是平章候世子,您想必就是平章夫人了,按品秩来讲,您贵为二品夫人,可免跪礼。”
那妇人匆忙起身,嗔怪地看了主簿一眼:不早说,害老娘白白爬了一阵。才对枫袖说:“谢谢小兄弟啊,人老了,忘性比较大。”然后冲着刘成栋道:“被告呢,叫他出来与我对质。”
枫袖尴尬不已:“不才正是被告枫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