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
“叮铃铃······”生日歌还没有唱完电话铃声便突然响起。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曹玉珍拿起电话询问。
“他死了,昨天晚上舅舅把他从酒馆扛回家,闹了一夜,今天早上发现时就没气了。”电话里传来女孩子沉着而冰冷的声音。
“妈妈,怎么回事?我的生日歌还没唱完呢?”代天一在一旁嘟着嘴嚷嚷。
“噢——宝贝,没事,是推销洗衣机的,妈妈马上回来。”曹玉珍用手捂住电话回应着宝贝女儿,再次拿起电话放在耳朵的时候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只传来嘟嘟声。
曹玉珍愣了一下,直到一旁传来老公和女儿的催促声才缓过神来,微笑着向他们走过去。
这份盛大的晚餐是曹玉珍为了庆祝代天一六周岁而精心准备的,但这顿饭她却吃得并不安心。
而另一边,马莎挂断电话,蹲在墙角呆呆望着以前留下的全家福,她浑身颤抖,牙齿咬破了下嘴唇直流鲜血,双手用力揪扯着头发,虽然头发是披散开的,但实在掩盖不了那一块一块没有半点头发的头皮,毫无疑问,这是她常年揪扯的结果。
这个习惯要追溯到她五岁那年,那个时候之前,她的爸爸还是个滴酒不沾、关爱女儿的好爸爸,是个经常打电话给在外工作的妻子嘘寒问暖的好丈夫。他天天打理他的水果摊,严寒酷暑,从不觉辛劳,因为有妻子和女儿作为精神支柱。至少在那个时候,马莎的家庭是幸福而祥和的,但幸福和悲剧往往在于人的一念之差。在外工作三年的曹玉珍回来了,没有好久不见的拥抱和亲昵,她只呆呆坐在庭院的凉椅上,目光望向门外,不再看马莎一眼。
“爸爸还没回来吗?”曹玉珍似在跟空气说话,连说话也始终不把目光移向马莎。
“妈妈······”五岁的孩子哪懂得看别人的脸色,马莎高兴得冲上去,摸摸妈妈的手臂,亲亲妈妈的脸庞。
曹玉珍愣了愣,推开马莎,从皮包中掏出一张纸,说道:“莎儿,你帮妈妈把这个交给爸爸好吗,乖。”她摸摸马莎的头发便起身准备走。刚走到门口,马韦安便推着三轮车回来了。
“老婆——你回来啦?哈哈······这是要去哪?去买菜吗?让我去吧,我今天生意好,可以买好吃的,回来就马上给你做啊。”马韦安急忙往外跑。
曹玉珍追出门外大喊:“买啥菜!我马上要走了。”
马韦安停住脚步,本来还喜洋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要走?怎么才回来就要走啊?那工作有那么忙?老婆,既然那么累,咱就别干了,咱家水果摊生意可好了,我能养活你们母女俩。”
“莎儿,把妈妈刚才给你的东西给爸爸。”
马莎把那张纸递给了马韦安,马韦安疑惑地看了曹玉珍一眼,打开一看是离婚协议书,曹玉珍已经在上面签名并且盖了章,马韦安顿时傻眼了,愤怒地把离婚协议书撕了,拽住曹玉珍的手嘶吼:“离婚?不可能!我马韦安就算死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你说能养活我们母女俩?拿什么养活?你的水果摊?我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说完曹玉珍便挣脱他的手,看了眼马莎后,打开从回来时就一直等候在外的出租车门,急急忙忙地钻了进去。
马韦安瘫坐在地上,似乎是不愿意再去阻拦这个女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马莎见状十分着急,跑上前去拉扯着马韦安的袖子不停喊道:“爸爸,妈妈要走了,你快去让她回来呀!让妈妈不要走!快呀!”马韦安缓过神来,冲着正开门上车的曹玉珍大吼道:“滚!滚了就别再回来!滚!都给我滚!”
马莎惊住了,她意识到靠爸爸把妈妈挽留回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于是奋力向曹玉珍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拉住曹玉珍的衣服,此时的马莎已经泪流满面,嘴角不停抽搐,全身颤抖,她跪在车门前痛苦地看着曹玉珍,哀求道:“妈妈,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莎儿会乖乖听您的话,不会再调皮了。”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曹玉珍顿了顿,推开马莎,“莎儿,妈妈对不起你。”扯开马莎揪着衣服的双手,便关上车门示意司机开车,出租车缓缓驶出弄堂口,马莎起身奋力追上去,哭喊着拍打曹玉珍的车窗,几次摔倒磕破膝盖和手掌都不管不顾,继续追上去,直到车子消失在马路上,她蹲在路上无助地哭着,这一刻似乎像是有人用勺子将她的心抠出来又狠狠塞回去的感觉,她已经痛得喘不过气来。
从曹玉珍走后,马韦安再没有去过水果摊,天天跑酒馆喝得酊酩大醉,摇摇晃晃地半走半爬回到家后,摔家具、砸玻璃,甚至给马莎一顿暴打。此后马莎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日日痛哭,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甚至马韦安死的时候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只是不停揪扯着自己的头发······
马韦安的葬礼是舅舅亲自安排的,他知道家里只有马莎一人,她还是个孩子,不能把所有担子都扔给她,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告别仪式后,父亲的遗体被火化场工作人员抬了进去,马莎想进去看着他走,却被拒绝了,只好在接待室等待骨灰出炉,半个多小时后,工作人员递给她一个白色罐子,拍拍她的肩膀,”节哀——“马莎依旧面无表情,不再理会,果断转身离开。
走出火化场大门时,曹玉珍穿着一件黑色及膝风衣,撑着伞在大雨中站着,马莎呆住了,直直地看着她。曹玉珍慢慢走到马莎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罐子,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跟我走吧······“声音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