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寿双目怒视熊掌柜,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紫,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从不干涉杭州商会事务的熊掌柜,会突然站出来立场鲜明的支持向夫人。
总算他颇有城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半晌后才和声说道:“熊掌柜答应为向侄女的作坊提供布匹,又帮忙售卖衣物刺绣,如此向侄女也不再需要开成衣铺子,丁掌柜和孙掌柜也就不会再有意见,事情可以说是得到最圆满的解决。本会长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本人还要代向侄女多谢熊掌柜的照顾呢。”他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起身向熊掌柜一揖行礼。
向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从没有过开店铺的经验。现在不用为开铺发愁,又能为作坊的姐妹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她想不到幸福会来得如此突然。
愣了半天神她才清醒过来,对着熊掌柜深深一福,感激的说道:“妾身非常感谢熊掌柜的仗义援手,此恩此情定当厚报!”
熊掌柜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夫人太客气了,希望夫人等会可以稍留片刻,熊某有些事想询问夫人。”
向夫人猜到对方肯定是要问跟玉指环有关的事,看了袁沐风一眼后也是点头答应。
钱德寿见所有事情都得到解决,虽然有些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结果,不过他也清楚熊掌柜说一不二的作风,只能恨恨的宣布集会结束,也不再跟众人打招呼,自顾自的下楼离去。
其他店铺的掌柜店主虽然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看到向夫人已经与鸣盛集团建立的良好关系。
集会刚一结束,很多人都走过来与向夫人热情的寒暄,然后又向熊掌柜拱手作揖才离开。毕竟很多店铺都指望能获得鸣盛集团旗下独有货物的经营权。
当四楼的众多掌柜店主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孙万全也走了过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熊掌柜一眼,笑眯眯的对向夫人说道:“不知夫人的作坊除了女衣,可否缝制军士衣服呢?”
官军士卒的衣服不比女子服饰,只需要保暖耐用,对针线功夫反倒要求不高。向夫人的作坊缝制的女衣在杭州城都极是出名,要做军士衣服自然没有问题。她略略思考了下,才谨慎的回答:“妾身作坊多是孤儿寡母,做工的人数有限,太大量的官爷军衣是难以完成的。”
孙万全却是摆了摆手让向夫人放心。原来军方采买也是分成多份,再逐份委托各个商铺作坊。孙完全也是见向夫人与鸣盛集团搭上了关系,投桃报李想要让对方在军需衣物上分一小杯羹。
江南富庶,军需采买往往都能给出比市价更高的报酬,而且极少拖欠,孙万全等于是在给作坊提供优质的订单,向夫人自然是高兴得满口答应,又与孙万全约定了下次具体商谈的时间和地址,孙万全这才拱手告辞离开。
待腾龙阁四楼只剩下熊掌柜、向夫人和袁沐风三个人,熊掌柜向向夫人深深一揖,谨慎的态度与刚才面对众人的气势判若两人。
他非常礼貌的询问说道:“熊义请问夫人,这枚指环是什么人何时交给夫人的?”
向夫人想不到对方会如此慎重,只是她先前已经答应过袁沐风,只能心中抱歉的轻声说道:“这枚指环是妾身在西北夫家的时候一位朋友所赠,他当时非常严肃的告诉妾身不能泄露他的身份,所以还请熊掌柜见谅。”
熊掌柜听了向夫人的解释呆了一呆,半晌后才喃喃说道:“也是也是,以我现在的身份确实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个指环的主人是谁。”说完他又深深一揖,接着说道:“这事确实是熊某孟浪了,夫人就当熊某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吧。听说夫人的作坊收留照顾的多是孤儿寡母,熊某还有一件事想请夫人帮忙。”
向夫人见了熊掌柜的态度恭谨异常,显然是因为那枚玉指环的缘故。她心中对袁沐风的来历也是非常好奇,此刻见熊掌柜有事相求,马上问是何事。
熊掌柜只是告知是一位与鸣盛集团关系匪浅的人留下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在杭州城需要照顾,而杭州分会里都是些大老粗的男人,众人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却是希望向夫人可以让孩子到作坊里暂时安顿。
向夫人一向收留孤儿寡母,听是托她照顾孤儿,自然满口答应。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熊掌柜躬身一礼,告辞离去。
向夫人看着依然坐在一边的袁沐风,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有很多事情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那可能是别人的秘密,而眼前这人越看越让她觉得似被重重迷雾包围。
她终是心中暗叹:“别人的秘密去打探干什么呢?只要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就好。”
这么一想,向夫人顿时也觉得身体一下子轻了很多,款款走到袁沐风身边,将指环物归原主,笑着说道:“这次的事多谢公子援手,为表谢意,今晚可否请公子赏光,到妾身作坊用个简餐。”
袁沐风接过指环,看着这个善解人意的清丽女子,笑着说道:“好啊,是夫人亲自下厨吗?”
向夫人则是落落大方的笑了笑,说道:“妾身听县主说公子是西北人,妾身三年前嫁到西北,也学会了几样当地菜,只是很久没有下厨了。只要公子不嫌难吃,妾身倒是愿意下厨试做。”
看着袁沐风点头答应,向夫人又道:“那公子请先随妾身回作坊院子,妾身再去菜市买些菜就行。”
两人出了腾龙阁,向夫人进了来时的马车里,这次轮到袁沐风坐在车辕上和车夫一起驾车。马车走得平稳,但速度不快,花了一个多时辰才从西湖边的腾龙阁回到城南的衣服作坊。
两人进了作坊院子,只见不少大婶大娘都坐在院子里,或抱着孩子,或手上拿着针线忙活,显然都在担心向夫人这次面对杭州商会的结果。
当听到宣布鸣盛集团愿意帮她们作坊代售成衣刺绣,而且只要一成的分成,同时还按成本价为她们提供布匹丝绸时,众人的第一感觉都是自己听错了,当听着向夫人将好消息又重复了一次后,院子里瞬间变得欢呼雀跃。
向夫人则是暗想军方采买的事毕竟还没确定,不告诉大家却是免得没谈成反倒失望。
她打发了众人回屋工作,然后对伺候在边上的丫鬟茹儿说道:“茹儿,这位是袁公子。这次与杭州商会的谈判多赖公子援手,我留他回来用餐表示感谢。你去厨房跟赵婶说一下,今天晚饭就不用她做饭了,可以早些回家休息。你等会过来先陪下袁公子,我出去会就回来。”
向夫人吩咐完茹儿,转身向袁沐风福了福就款款离开了。
袁沐风告诉茹儿他不需要人陪,要对方可以自己去忙,就独自在院子里参观。
院子里有几个童子在奔跑玩耍,因为向夫人的作坊收留的都是孤儿寡母,年龄大点的孩子就在屋内帮忙做事,还有不少几岁大的童子,就聚在院子里玩闹,等待自己母亲下工。
袁沐风知道屋子里多是女子不方便进去,就在院子里看众孩子嬉戏。茹儿虽然得了吩咐不用陪着,但夫人的嘱咐显然对她来说更为重要,只能安静的站在屋檐下候着,担心袁沐风突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向夫人离开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挽了个篮子回来。她走进院子,看到的却是正与几个童子玩斗草玩得不亦乐乎的袁沐风,和站在屋檐下面露无奈苦笑的丫鬟茹儿。
将篮子交给茹儿,吩咐她先处理里面的新鲜食材,向夫人走到正蹲在大树下与众孩童玩耍的袁沐风身边,笑着说道:“公子童心未泯,玩得真是开心呢。”
袁沐风只是哈哈一笑,说道:“不瞒夫人,我对孩子确实是很喜欢的。他们都有赤子之心,不用尔虞我诈,不会勾心斗角,你待他们真心,他们就乐意跟你亲近。”
向夫人微笑点头,说道:“勾心斗角,既苦了别人,也累了自己。妾身也希望他们能一直保持这难得的赤子之心。”
袁沐风也点头说道:“一定可以的,这还要多亏了夫人的善良和坚强,一定会为他们做个好榜样。”
虽然做的事一直有人赞赏,向夫人听久了也已经********,但此刻听着袁沐风诚心诚意的夸奖,平日难起波澜的心中却是起了一丝涟漪。她脸色微红,低头说道:“谢谢公子夸奖。妾身现在去厨房准备晚饭,公子请先在院中休息。”
袁沐风与院中孩童又玩耍了一阵,渐有下工的大娘大婶出来牵着自己的孩子回家。
直到最后一位大娘牵走自己的孩子,屋中顿时变得一片安静,院中也是冷冷清清,只有远处厨房中偶尔飘来的几声汤勺碰触锅碗的声音,才能让人知道这个院子里还有些人气。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向夫人从远处厨房走了过来。她已经换了件素色长裙,身后还跟着正端着菜肴的茹儿。看着正一脸无聊坐在院子里的袁沐风,向夫人盈盈一笑说道:“每天大家下工以后院子里就变得格外冷清,袁公子请到屋里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