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从十多张纸中抽出一张,交给旁边纤细的身影,站起身向众人福了一福,盈盈离开。
众人视线一直跟着夕瑶的身影移动,直到对方曼妙身姿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齐齐扭头盯着台上剩下的纤细身影,静待结果的公布。
四楼台上的身影没让众人久等,脆声说道:“姑娘请李明灏李公子到后院一叙。”
话音刚落,场面一阵骚动。大部分人都在寻找这个幸运儿是谁,袁沐风他们隔壁包间更是听到酒壶掉落地面的声音。
彤儿和翠儿两眼闪着崇拜的小星星盯着袁沐风,彤儿更是几乎把丰盈的身体挂到袁沐风身上。
“不可能!就凭李明灏那草包也能写三首应景诗词,还被选上?绝不可能!”一个突兀的尖锐声音在稍远包间响起,紧接着声音主人也冲了出来,原来是和袁沐风在雅湖轩有过一面之缘的江南道都指挥使之子秦鼎。
秦鼎昨天被黑子打了两拳,虽然看着满脸血污,但伤势其实不重,回去敷了伤药就已经消肿,只是少了颗门牙嘴巴漏风。
这会儿他穿着丝绸锦袍跑到大厅中间,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四下张望,想要确定听到的那个李明灏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人。
李明灏哈哈大笑,缓缓从包间走了出去,双手抱臂得意说道:“秦胖子,本公子就是写了三首,还就被夕瑶姑娘慧眼选中,怎么?你是不是很羡慕嫉妒本公子的文采?哈哈哈哈。”
秦鼎指着李明灏浑身发抖,这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狠狠说道:“我不信,就凭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能写出超过孙先生的诗词?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楼上清影见下面的人怀疑到自家姑娘的公正,显得有些不开心,声音也微带着怒气,说道:“秦公子,这是我家姑娘当着在场百多人亲自选定的,还请公子自重!”
秦鼎自知失言,毕竟夕瑶在场上众人心中的形象太过完美,与酒楼歌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他期盼的看向自己包间方向,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等了小会,从那包间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水蓝色大褂,面部微圆,眼睛小小,看着倒像酒店的掌柜一样。
中年人步履平稳的走到大厅中央,向楼上拱手说道:“在下孙万全,刚才也为夕瑶姑娘献诗三首,可惜未被选中。希望姑娘可以将夕瑶姑娘选定的诗词念出来,让在座众人也输得心服口服。”
这孙万全显是心思深沉之人,只说夕瑶姑娘选定的诗词,绝口不提李明灏。又将在场宾客都拉到自己一边,说是众人想要输得心服口服才想要将诗作念出来,而并非只他一人。
李明灏悄悄向跟着出来的袁沐风介绍,原来这孙万全在杭州地界也是名人。此人举人出生,学问不低,现在正在秦鼎之父江南道都指挥使秦天宝手下做幕僚,核算江南道各部禁军、厢军的钱粮银两,责任很是重大。
另外,孙万全在诗词上的水平也不低,受青云书院院长张傅的推崇,与青云书院很多老师也是平辈论交。
他这一站出来质疑李明灏,很多人顿时都站到他这一边,抬头看着楼上清影。看那架势如果不将李明灏的诗词念出来,众人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楼上清影脆声说道:“既然大家都想听李公子大作,奴婢就念出来供大家赏评。”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情一去,音书无个。早知恁么,悔当初、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象管,拘束教吟课。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三首诗词念罢,现场安静了会,倒与刚才夕瑶姑娘演奏完的情况类似。
三首诗词的第一首词描写青楼女子的痛苦内心,表达了对青楼女子的深切怜惜,很容易在烟花之地寻到共鸣,不少花娘歌女听完都在暗暗抹泪。
第二首诗以大家桌上的葡萄美酒和夜光杯为题,只是话锋一转,引出醉卧沙场的男儿豪情,和征战以后十室九空的悲苦,可谓感人至深。虽然周人尚文,但弯弓射箭,拔刀退敌,醉卧沙场的豪情哪个男人不想,哪个女子不爱?
第三首词更是以月为题,勾勒了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最后又以千里共婵娟收尾,整篇诗词飘如谪仙,充满豪放气质,让人有马上出去欣赏天空明月,怀念心中思念的冲动。
众人听完,哪还不知差距,孙万全更是眼眶微红,向李明灏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喃喃念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母亲,弟弟,你们可好呢?”
孙万全拉起李明灏的手,激动说道:“公子大才,孙万全佩服的五体投地。请问公子在哪就学?孙某改日闲暇定当登门拜访。”
李明灏期期艾艾告诉对方是在青云书院念书。
孙万全却是激动叹道:“青云啊!怪不得,那是张傅先生的弟子了。真是太好了,多日不去,竟不知青云又出了公子这样的人才,改日孙某一定前去拜访。”
李明灏正不知所措,旁边一个酥软声音说道:“李公子好,夕瑶姑娘有请,请随小婢来。”
李明灏转头一看,竟是熟人,原来正是在雅湖轩有过一面之缘的绿萤。
他赶忙转身,如释重负的说道:“绿萤姑娘好。”
绿萤微微一福,又向他道了雅湖轩援手的谢意,然后请他跟自己去后院。
绿萤引路前行,李明灏却没有移动。回头看看袁沐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袁沐风笑着说道:“明灏,你自去与夕瑶姑娘相会,我有翠儿彤儿陪着,喝会酒再去外面等你。”
李明灏点头答应,跟着绿萤出了大厅。莳音馆四层正楼后面还建有几个独门院落,专门供给几位当红姑娘居住,夕瑶也是住在那边。
李明灏离开以后,袁沐风喝了会酒就遣走了翠儿彤儿二女,看着彤儿那吃人的眼神,袁沐风只能默默道声抱歉。倒也不是他真的坐怀不乱或者对女色有洁癖,只是单纯的今天没了心情罢了。
他刚才写的第一首诗是为了应青楼的景,第二第三首却正是他现在心中所念。
想着家中身体每况愈下的父帅,还有本来极是亲近现在却无法原谅自己的可爱妹妹,离家的思乡之情也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更有驰骋沙场的数千兄弟,最后落得死的死,疯的疯的的无力与无助,更是让他感觉悲从中来。
袁沐风又拉着李叔坐下喝了会酒。李叔酒量不小,一壶葡萄酒不多久就下了两人肚子。
担心这酒后劲太大,李叔醉了回家肯定会受到责罚,袁沐风问伺候在包间外的小厮道:“等会李公子会从哪里出来?带我们过去吧。”
小厮答应一声,将两人带到莳音馆后门附近的一个亭子里,恭敬说道:“二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李公子如果从夕瑶姑娘院子出来,自然会有人引到这里来的。”
袁沐风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坐到亭子里休息,李叔则靠着柱子小憩,小厮行了一礼后也躬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