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明不明白,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报仇的?”
“我明白。”
“那你为何还这般对我?”
“这是我做事的方式。”
“你会为你的固执付出代价的。”
“你应该清楚,这些年,很多人这样对我说过。但是,在他们报仇之前,大都已经先忘记我了。”
“我不会。信不信由你,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哈哈……”
“你不信我是不是?”
“哈哈……”
“混蛋,你是不是不相信?”
“哈哈……好啦,好啦,你该走啦……”
……
一、
古雨镇。
农历九月初九,小雨沥沥。这个南方的小城,也开始有一丝丝地寒意了。
街角处一家虚掩着店门的酒馆,显得了无生机。破旧的幌子在雨中如败军的军旗一般随风摇摆,幌子上隐约可以看出“一苇”两个字。
九月九日重阳节,一年中阳气最胜的日子。但是今年的重阳节,竟然下了一天的雨。傍晚时分,雨势越发滂沱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这湿漉漉的天气又加剧了几分寒意。酒馆里的炉火正旺,炉子上正烫着一壶烧酒。
这时店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呀……”声,仿佛是撕裂这天地间的沉闷压抑所发出的声音。声响处,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拉开了酒馆的门,缓缓地走了进来。雨水,顺着他的蓑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那人虎背熊腰,生得孔武有力。他抬起头,那是一张粗犷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杂乱的头发与髯被雨水打湿后胡乱地贴在脸上,右颊处隐约还可以看到一道可怕的刀伤。此刻,他正盯着炉子上的那一壶烧酒。在这样寒冷潮湿的天气里,炉火的热气和烧酒的香气显得极为诱人。
“店家,行路之人,讨碗水酒。”那人瓮声瓮气地说。
“先生不必客气,相遇即是有缘。先生不妨落座,宽饮几杯。”烧酒后探出了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的头。
那大胡子倒也不客气,竟自摘下斗笠,脱掉蓑衣挂到一旁。从桌上拿来一只粗瓷酒碗,便要倒酒。不想,那店家却拦住了他。
“先生莫急,既然来我一苇,难倒不知我一苇的规矩么?”那老板满面含笑地说。
“素闻一苇酒馆老板是个怪人,今日一见,倒也名副其实。也罢,那这一碗水酒,某家该以何交换?”那来人笑道。原来一苇酒馆有个规矩,喝酒住店均不收钱,但要用其他的东西来交换。至于到底是什么,那就看老板的心情了。
“先生走南闯北之人,就以先生的一个故事交换吧。”那老板说着,赤手从炉子上取了那壶烧酒,给大胡子到了一碗酒,旋即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随后,又把酒放回炉子上。大胡子看了不免暗自一惊。看来,这店家必是功力深厚。
“哈哈,老兄且情宽心。若非受人所托,墨某从不出手。”老板似乎看出了大胡子的担心,宽慰道。
“哈哈,也罢。老板性情之人,某家也绝非龌蹉之辈。如此,这故事且听我说来。”那大胡子喝了一口酒,有些晶莹的酒滴还挂在他的胡子上,显得有些滑稽。
二、
“这是某家在塞外之时,一个商人与某说的。”大胡子说着又喝了一口酒说到。
“老兄,请讲。”老板淡淡地说。炉中噼啪爆响,屋子里静悄悄的。
“传说中原有一个杀手,名唤木已。木已行踪诡秘,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身高、外形,更不要说习惯、长相了。因为见过他面的人,都死了。
人们都只知道,木已杀人时永远是一袭如雪白衣,用的武器是一柄极细极长的软剑。还有就是,人言他杀人有规矩。一年只杀三次人,一生有三种人不杀,分别是忠义之士、女人和孩子。据说,有时候他还会替他剑下的亡魂照顾他们的孩子。
但是有一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杀了朝里一位忠臣全家上下几十口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江湖上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朝廷也派人追缴他。但是,从那次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在没有人见过他。只是偶尔听人说,江湖上有出现了一位杀手,与木已极像。但是真是假,便没人知道了。”大胡子说罢,又自己倒了碗酒喝。
“哈哈,呵呵呵……”老板轻笑着。
“店家为何发笑?难倒某家这故事讲得不好么?”大胡子有些不满地说。
“不不不,老兄多虑了。故事,确实是个好故事。可是,恐怕也难脱以讹传讹之嫌啊。”老板微笑着说。
“故事嘛,本就是口口相传。即便是以讹传讹,又有何不可?”大胡子嚷到。
“是是是,老兄说的是。倒是在下执着了。也罢,这故事如此精彩玄妙,老兄请多吃几碗水酒吧。”老板朗声说道。
二人边喝边聊,一时竟忘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想起了“当当”的打更声,想来已是深夜了。雨,慢慢地小了。
这时,一苇酒馆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当当,当当”。老板楞了一下,旋即轻声道“门外旅人,夜深寒重,门未上锁,快些进来吧。”
“吱呀呀呀……”——门开处,是一位穿着夜行衣背着包裹,带着黑色面纱的大斗笠的人。看身材,想来是个女人。大胡子注意到,老板看到来人的时候,微微一惊。
“听说,一苇酒馆的老板最擅替人消灾?”那是一个微微颤抖的女人的声音,仿佛在压抑着某些情感。
“不错。昔年,达摩老祖一苇渡江。墨某不敢自比,然墨某愿作世人那渡江的一苇。”老板盯着那来人淡然道。
“我有一个仇人,不知你可愿意替我杀了他?”那女人似乎平静了一些。
“阁下请讲,墨某自当尽力而为。”老板平静地说。
“爽快,那人便是……你!”来人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指着老板。虽然隔着一层黑纱,但是大胡子还是感到一股寒意从黑纱后面的那双眸子里传来。
“阁下恐怕也是身怀绝技,不如阁下自己动手便是。”老板只是微微一愣,旋即变恢复了平静。
“好,如此,不客气了。”来人忽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银剑,直刺老板的心口。但见,老板不躲不闪,满面堆笑。大胡子分明注意到,那持剑的手有些颤抖。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剑已经刺进了老板的胸口,然而却与致命之处堪堪差了寸许。大胡子刚要质问来人,却被老板拦下了。大胡子正诧异时,却见那来人反倒像受了什么惊吓一般,一时竟再也拿捏不住那柄银剑。
“你,你为何不躲?难倒,难道是……?”来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呵呵,傻,傻丫头。你,你当真以为,我,我没有认出你来么?”老板两鬓涔涔地渗出冷汗,但还是努力微笑着说。
“对不起,对,对不起。呜呜……”那来人一把掀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明**人的脸蛋。一时间,竟哭得梨花带雨。
“丫,丫头,别哭了,没事。几年,几年不见,你长大了,也瘦了。在,外面,还,还好么?”老板的脸色越发苍白,胸前的血迹如一朵猩红的花朵妖异地绽放着。旋即,老板昏了过去。
“不,你不能死!你不要吓我!”来人哭着扑倒在老板身上。
大胡子看了看,叹了口气。冷冷地说到:“当心吧,他还死不了,只是昏过去了。但你要是在这么拖延救治时间,那他可就真得死了。”
“求求你,一定要救活他。求求你。”来人抬起头,紧张地求着大胡子。
“唉,你放心。先把他抬到后屋去吧。”大胡子低沉地说。
“好好,谢谢,谢谢你。”来人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真是一对怪人……”大胡子咕哝着。
三、
几日后。
这几日,经过大胡子的精心调理,老板终于醒了过来。但是,还是需要静养几日。大胡子见老板好的差不多了,也自去了。只留下前几日那个刺杀老板的奇怪的女孩照顾他,
是夜,一苇酒馆后院。
老板正躺在躺椅上,那个奇怪的女孩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头轻轻地靠在他怀里。
“傻瓜,那天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躲得开的。”女孩喃喃地说。
“晓曦,其实,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当日我笑,我只是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坏。不过,你不知道的是,其实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所以,从你一进来,我就知道那是你。毕竟,是我把你带大的,我太了解你了。你性子强,我自问无法解开你心里的结。如果不让你报了仇,你永远不会放下的。”老板轻轻地摩挲这女孩的头发说。
“对不起,还疼么?”晓曦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处伤口,心疼地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不疼了。不管怎么说,是我害了你一家性命,害你无法与亲人团聚。这一剑,是我本该承受的,你无须自责。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也算报了仇了。如此,你去吧。不必再回来了,你该有你自己的人生。”老板淡淡地说。
“墨杞,你!……”晓曦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气得二目圆瞪,抻出手指指着墨杞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旋即,二目之中又留下两行清泪。墨杞一时不知所措,只得把她又揽在怀里。
只听怀中人幽幽地说到:“你为什么总要赶我走呢?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但是我还有家,还有亲人。这里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亲人。那年我才五岁,若不是你,哪里会有现在的我?”
“三年前我若不赶你走,你又怎能狠下心来杀我呢?你知道,我是一个杀手。这辈子杀人无数,仇人也无数。跟着我,对你没有好处的。”墨杞淡淡地说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不许再赶我走了。因为……”晓曦说到这里突然含羞地埋低了头。
“因为什么?”墨杞好笑地看着她,仿佛她还是那个五岁的小女孩,整天嚷嚷着要杀了他,但是每次在外面受欺负了又回来窝在他怀里哭鼻子。
“因为,因为这几年离开你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了我的仇人。一开始,为了这个我很烦。但是自从那天伤了你以后我想通了,管他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晓曦坚定而决绝地说。
“你怎么不说话?”晓曦见墨杞半晌都不说话,疑惑地问。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墨杞微笑着说。
“那,你还会不会赶我走?”晓曦小心翼翼地问。
“你都这么说,我,好像没什么理由赶你走了吧。”墨杞笑着说。
“你说真的?”晓曦惊喜交加。
“真的。”墨杞笑着摸了摸晓曦的头。
“不反悔?”晓曦又问。
“决不反悔”墨杞好笑地说。
“嘿嘿……”晓曦傻笑着看着墨杞。
“你这丫头,走了三年怎么还是这么啰嗦呢?咦,奇怪,这是什么味?”墨杞说着。
“啊呀,坏了,就顾着和你说话了,给你煎的药都糊了?”晓曦吐着舌头说。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啊?真是的。”墨杞假装埋怨着。
再看时,晓曦已经一溜烟跑进屋里了。
又过了几日,一苇酒馆重新开门。人们再来发现,站在酒馆柜台后面的不再是墨老板了,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墨老板只是坐在远处,满面含笑地看着那个女孩。
每当店里来了客人,女孩就会主动介绍,她叫顾晓曦,是墨老板的未婚妻。当人们把询问地目光看向墨老板的时候,墨老板都会笑着点点头,权当默认。那些天,大家发现,一苇酒馆忽然增添了几分生气,一扫多年的沉闷与压抑。
四、
渐渐地,顾晓曦和周围的小姐妹,大娘大妈就熟络起来了。因为她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很受大家喜欢。所以别人出去的时候,总是喜欢叫着她一起陪同。
一转眼年终岁末了,春节的时候墨杞和顾晓曦两个人在一苇酒馆里简单地庆祝了一下。那一夜,顾晓曦显得很兴奋,那是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但是,墨杞不时的走神让她心里暗暗有些不祥的预感。
几日后,墨杞接到一封飞鸽传书,看过字条上的内容后,墨杞开始变得整日忧心忡忡的。两天后,墨杞回了信,然后又进入了一种懒洋洋的状态。这让顾晓曦觉得很奇怪,但无论她怎么问,墨杞就是不说。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这一天,顾晓曦的小姐妹邀她一起去看灯。夜幕降临,顾晓曦缠着墨杞说到:“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还是不要了吧,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你和你的小姐妹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墨杞淡淡地说。
“好吧,那你要等着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汤圆。”顾晓曦嘟着嘴不情愿地说。
“好,我答应你。你也不用着急,难得过节,出去多玩一会。”墨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顾晓曦皱着鼻子表示抗议。
“晓曦,晓曦,快来啦。”门外,小姐妹们来叫顾晓曦了。
“哎,来啦。”顾晓曦应着,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回头看着墨杞。她觉得今天墨杞的眼神有些奇怪,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深情与眷恋。她俏皮地挥了挥手,离开了。
墨杞一个人坐在酒馆的炉子旁,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闯进里一队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看起来是贵胄之躯。
“该来的,还是来了。”墨杞头也没抬,淡淡地说。
“墨杞,墨杞。好名字啊,让我找了这么多年?”为首的男子戏谑道。
“王爷真是有心了,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苦苦纠缠呢?”墨杞黯然道。隐约中他看到黑衣人里一个熟悉的面孔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木已啊,木已,你若不死,本王如何心安啊?”王爷笑着说。
“也罢,我这一生罪孽太多,这也是我应得的下场,那就劳烦王爷动手了。”墨杞忽然站了起来,平静地说。
“怎么,木已,你藏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么?”王爷好像在玩猫鼠游戏一般戏谑地说。
“这倒还难不倒我墨某,不就是那位老兄向王爷通风报信的么?”墨杞笑着指着其中一个黑衣人,那人竟是当日的那位大胡子。
“哼,将死之人,还如此逞口舌之快?来呀,杀了他。”王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显然有些恼羞成怒了。
半个时辰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了。仿佛在一苇酒馆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有一队黑衣人趁着夜色,消消地离开了古雨镇。
不久,顾晓曦回来了。显然,她玩得很开心,手里还拿着给墨杞买的礼物。当他推开门的一霎那,笑容凝固在了她的脸上。手里的礼物,坠落尘埃。墨杞正双眼紧闭地躺在血泊之中,早已没有了呼吸。
顾晓曦平静地给墨杞料理了后事,葬礼上她甚至没有留一滴眼泪。葬礼结束以后,顾晓曦关了一苇酒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五、
一年后。
又是一年的上元佳节,古雨镇后山半山腰处一个女人看着面前的墓碑静静地流泪。
“墨杞,一年了,你在那边还好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是谁杀得你都不告诉我。我要为你报仇,可是我寻觅了一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替你报仇啊?希望你泉下有知,保佑我早日替你手刃仇人吧。”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兄弟,我来了。你交代的事,某家都做好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传来。
女人这才注意到一个男人来到了身边,抬头看时,惊讶道“是你,大胡子?”
“不错,是我,晓曦。”原来来人竟是那个大胡子,而女人自然是顾晓曦了。
“喏,这是他留给你的。现在,也该让你知道一切了。”大胡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顾晓曦。
顾晓曦颤抖着接过信,抽出信纸。信纸已经微微泛黄了,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字迹。
晓曦亲启:
晓曦,对不起,我不能一直陪伴你,保护你了。以后,你要自己照护好自己。但是切记,不必为我报仇。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说明一切都平定下来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我墨杞十二岁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十六岁就杀了第一个人,我这一生杀了太多人,有太多罪孽。遇到你那年,我二十二岁。我不知道你是幸运还是不幸,那天你刚好被下人带出去玩了,因此躲过了一劫。然后,就有了我们的相遇。那年你五岁,小小的你回来的时候,你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满身血污站在你一家老小的身体旁。我想,那时候你一定吓坏了吧,以至于你都忘了哭出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带你出去玩的下人,当时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
晓曦,你爹是清官,是忠臣。我这辈子杀人无数,但是我从来不杀三种人,忠臣、妇女和孩子。因此,你们一家的性命并不是我杀的。相反,那天我是去救你一家性命的。但是,可惜,我还是去晚了。当时,王爷以重金雇我取顾大人全家性命,我不答应。没想到,他竟然又找到了别人杀你们一家人。他怕事情走漏,又料我会去救人就设计嫁祸于我。希望可以靠官兵拿住我,杀我灭口。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我消失了。跟我一起消失的,还有顾家的血脉。
丫头,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因为我知道,一旦你知道你一家性命是被王爷害死的,那么你一定要找王爷报仇。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可是,王爷哪里是你说行刺就行刺的,你去了只是送死。我又怎能让你送死呢?所以,不如就让你以为是我干的好了。你杀了我,也好过自己去送死。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这样的一天。因为,我知道,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不怕死,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早就该死了。被我杀得那些人的孩子也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但是,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知道,王爷不会放过我,同样也不会放过你。现在,一切终于都解决了。不管怎么说,你一家老少被杀,也有我的责任。这算是我对于害你一家性命的补偿吧。
我死以后,一苇酒馆就归你了。我想靠着它,你应该也可以安身立命了。丫头,我生命最后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一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谢谢你。以后,找个好人,好好过日子。我在那边,也会为你们祝福的。只要你能过得幸福,我也就知足了。
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做杀手了。如果有来生,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又或者,永远不要遇见……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顾晓曦含着泪问大胡子:“王爷在哪里?”
“你不必找他了,他已经死了。”大胡子低沉地说。
“死了?”顾晓曦不甘心地问。
“是啊,死了。不妨告诉你,我是王爷的人。但是,墨杞是我的兄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大胡子伤感地说。
“那墨杞被杀的那天你是不是在场?你为什么不救他?”顾晓曦发疯地问。
“没错,我是在场。你明不明白?他如果不死,你永远都没法安全地在世间行走?他是为了死的,他以抱必死的决心,我又怎能不成全他?”大胡子不耐烦地说。
“什么?”顾晓曦惊讶地问。
“王爷与我有恩,我告知王爷墨杞的所在,也算是报了王爷对我的恩德。后来,我与他飞鸽传信,告诉他王爷要来杀他。他回信时告知了我所有计划,包括他把这封信藏在了何处。他让我告诉王爷,说当年他为了摆脱嫌隙就把你杀了。你早就不在人间了。这样,王爷果然认为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唉……”大胡子叹息着。
“什么?他竟然?难怪,那几****行踪怪异呢。都怪我粗心大意,怎么会一点都没意识到呢……”顾晓曦呢喃着。
“前些日子,王爷出外狩猎。他年岁大了,大家都劝他别去,但是他执意要去。想不到,打猎途中王爷所乘之马受惊,竟然使王爷坠马而亡。看来,这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吧。”大胡子说到。
顾晓曦忽然觉得,她一直以来做的事都好荒唐。她一心一意要复仇的人,却是那个在用生命保护他的人。而她和他真正的仇人,竟然就这么荒唐地死了。倏忽间,她觉得她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只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滋味在心里蔓延开来,最后化作一行无声的热泪缓缓从脸庞滑落。
那一日,大胡子悄悄地离开了。顾晓曦呆坐了良久,直到太阳西斜。她舞了一套剑法。那是,他教她的第一套剑法。舞起来,仿佛他还在笑着看着她,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斩不断这满怀的愁绪。
六、
不久以后,一苇酒馆重新开业。老板变成了一个姑娘,她叫顾晓曦。
如果不能守住你,那么就守着你给我留下的东西吧。
这一生,也是幸福的。
后记、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未生君时,时时与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