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李行云便被父王叫起来,身着预备好的朝服李冠。从洗漱到着装完毕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李行云心中叫苦,看来今天一天是有的罪受了,可这也无可奈何的事,索性像那提线木偶般任由下人摆布。
朝臣们齐落轿于宫门外,按照规矩行至金銮殿外,照品阶依次排列,然后等候陛下早朝。李行云跟在父王身后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深秋的早晨有些清冷,有些体弱的大臣提前把自己裹得严实,仍旧冻的瑟瑟发抖。
今日的早朝自然有些不同,大臣们都心照不宣,金銮殿外等候的他们没有了往日早朝时相互问好并交谈一番的热情,各怀心思,默默不语。
当并肩王李泰携手李行云走上台阶时,队伍明显有些躁动,但并没有一个人上前攀谈。
并肩王李泰神情淡容,拉着李行云缓步登上台阶,边走边向身边儿子安慰道:“不要紧张,如果紧张的话你就数台阶,父王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李行云心中确实紧张,但他并不是对这皇权的敬畏,而是只要一想到今天踏出这一步后,以后自己就将彻底开始融入这片新的天地,心中难免忐忑。
被父王拉着手,李行云感觉踏实很多,他向父王报以微笑道:“有父王在,我不紧张,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有些好奇”
并肩王李泰点点头,紧握儿子的手,也不多说,径直走到左侧殿门口停下。
殿门口旁边此时站着太子李琦和几个亲王。太子李琦率众亲王向并肩王李泰齐声问好,齐声问候了句“皇叔幸苦了”,然后齐齐退至一旁,安静地等着早朝的到来。
并肩王李泰点头算是回礼,随后李行云也一一朝众皇子行礼,行完礼后便站在父王身后,等候着。
此刻殿门外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突然,众皇子身后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咳速声。众人闻声回头望去,便看见一个紫袍中年大臣大踏步朝并肩王李泰走来,众皇子纷纷拱礼让路,看来此人身份大有来头。
李行云正欲上前,却被父王一个眼神制止。李行云退至一旁,看着父王也大跨步上前,伸出双手,与中年大臣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这一举动,顿时让周围一群皇子大臣们眼珠子掉了一地。
进京前李行云做足了功课,父王也刻意提过几个人,看眼前这位身穿紫袍朝服,腰挂金鱼袋,又和父亲关系莫逆。当是如今中书令大人王弘远无疑。
李行云紧随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叫了声“王伯伯”,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李泰面露欣慰之色,对此举很满意。
中书令笑眯眯的打量着李行云,然后向李泰投去狐疑地目光,后者点点头,这位中书令大人才收回目光,笑呵呵道:“你生了个好儿子,这份识人的本事比你强多喽。”
李泰一副当然比我强多了的表情,中书令翻了个白眼,但神情还是很欣慰。
两人的举动让李行云感到一阵头大,他心中不由暗自诽谤,也不知道你俩哪来这么大的自信。但看到两人相见甚欢,李行云还是打心底里替他们感到高兴。
这时金銮殿殿门缓缓打开,一股殿风扑面而来。皇帝已经到了,众大臣们连忙站好队伍,鱼贯而入。
李行云回头看着这浩荡的文武百官,威严气派,心中忍不住嘀咕道:“这做皇帝真他妈爽啊!”
百官进殿后,需向皇帝行跪拜大礼,李行云当然不愿这么做,只好跟在父亲身后,随他一样拱手鞠躬,算是行礼,至于这合不合规矩,李行云才不愿多想。
并肩王有面见皇帝无需行跪拜之礼的特权,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这对极讲究礼仪规矩的帝国王朝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肯定,这种肯定在当今北秦中,仅有那么几位,当然,这几位中肯定没有李行云。
皇帝李尧无视李行云的不合礼仪,摆摆手让众臣平身,然后目光落到并肩王李泰身上,出声安慰道:“并肩王这一路来车马劳顿,幸苦了!”
李泰上前一步回道:“蒙陛下厚爱,允许臣此次携子进京,此行一路上能欣赏到陛下这片繁荣锦绣的江山,是做臣子的福气,臣不觉得幸苦。”他边说边呈上手中奏折,继续道:“这是今年并肩王府的贡礼,请陛下过目。”
皇帝看完呈上来的折子后,点头称好。因为此次并肩王府的贡礼是往年双倍,其他的不多言,光这份态度就让人毫无挑剔。
皇帝暗自出神了一小会,回忆起以前两人也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要不是后来种种事而导致两人产生隔阂。那么往大了说,两人一定是君圣臣贤,往小了说那是手足兄弟。
可今时不同往日,一切早已变得面目皆非。
当今天子发怔了一会,殿内鸦雀无声。皇帝发觉自己走神后,抬起头后,眼神有些复杂,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道:“此次并肩王府贡礼甚是厚重,朕深感欣慰。并肩王可谓是我们北秦的真正栋梁之臣,尔等以后当以此为榜样。”
李行云差点忍住没笑,还有这样赤裸裸接受礼物之人,这皇帝还真是脸皮厚得紧,心中开始无限的鄙视。
皇帝李尧又停顿了一会,开始直入今天主题,“朕感受得到并肩王府的诚意,知道并肩王此次觐见是为神殿纳新之事而来,那么朕现在就打算,特许本朝两位皇子及一位公主、以及并肩王府世子李行云、麒麟神将府柳灵儿等五人为此次神殿特招生,众卿可有异议?”
这个决定众臣早已知晓,自无人有何异议。
皇帝李尧满意地环视了四周大臣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李行云身上,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既然如此,众卿当应知道,神殿与我们世俗是两个截然不一样的地方。神殿有它的规则,那条路何其凶险,不用我多说。他们五人进去后,便会出现种种变数,很多东西皆不受我们控制,李泰你真想清楚了,确定让你儿子进神殿?”李尧最后的目光落在了李泰身上,直接询问道。
李泰当然清楚皇帝的意思,李行云现在只不过是普通人,进神殿无疑有点勉强。在他们心中大概认为自己这是在赌气,李泰承认自己确实有私心,但他还不至于拿自己儿子开玩笑,进神殿后虽然艰难,可万一实在不行,云儿大不了回来跟自己一样做个世俗藩王。但是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儿子定有不凡之处,不进神殿才会终身遗憾。
整个早朝就这样结束了,李行云就像空气一样,虽然讨论的事跟他有关,但他却像个局外人,无人问问问他的意见。
这种感觉很差,让他有些不舒服,可这又是无可奈何的事,谁让自己只是个小人物呢?小人物如果要想受人尊重,唯一的途径那就是让自己变强大。
李行云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想要变强大,所以他想进神殿的决心在此刻无比坚定。
。
农历九月十五,五年一次的神殿招收新弟子正式开始。
神殿南北朝各有一座,皆坐落于两朝京城不远处,此次纳新轮到北朝,天下目光自然齐聚北秦神殿。
神殿是道山、佛门、武宗、儒林天地四极的统称,是四极在俗世中的代表,处理四极与俗世中相连的一切大小事务,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间隔五年的招收新生。
神殿虽然只是一个代表单位,并不是真正的修行之所,但是在岁月的演变中,它已逐渐演化成一个强大的存在。掌殿者又多半来自于世俗皇权,所以神殿现在不但偏离了四极的掌控,还隐约出现对立的态势,对此四极也不反对。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也算是推波助澜,直接促使神殿成为人世间最神秘又神圣的地方。
北秦神殿位于太安城北三十里外的雀儿山上。由于太平盛世,世间繁荣,天下人口越来越多,直接导致此次纳新人潮如海,包围了整个雀儿山,前来招生的人数为历次之最。
当代神殿殿主站在主台上,后面跟着九位神殿使者,俯瞰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像往常一样开始对天地行敬拜之礼后,由殿主亲自开始宣读纳新规则:
“蒙天地厚爱,给予万物之灵,特设无极门,凡世间一切有灵之体,皆可入门行测,入门通幽者,为天地佼佼者,可修极道之术,此乃天地之幸事,特告天下知,但愿众灵安泰,与天地亘古长存,特告知!”
神殿殿主的声音清扬空灵,像是有种魔力,萦绕着整个雀儿山。前来行测的弟子顿时感到如沐春风,精神为之一震,先前的紧张感也减缓了许多。
李行云此时住在神殿中,一点也不轻松,简直苦不堪言。因为跟他一起的还有嚣张跋扈的柳灵儿,此时她就像疯了一样,对另外四个同伴随时发动袭击,尤其针对李行云,每次收拾完后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四人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是躲得远远的,只有李行云偶尔胆大包天,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索性过过嘴瘾,言辞犀利,令柳灵儿有时候也招架不住,索性下手更狠,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们对面恰好住着南楚此次特招的五人,跟北秦一样,也是三男两女。两拨人当然避免不了会碰面,很快十人就面对面地遭遇了。他们所有人除了李行云之外,面上皆露警惕之色,这是李行云早就料到的事,好在柳灵儿有所收敛,否则还没进神殿,几人倒先打上一架。
此时,无极门已开,前来行测的人赶紧抓紧时间,一窝蜂地朝门中涌去。十个特招的少年也是第一次见此盛景,还是分成两拨聚在一起,一个个伸着头,瞧的兴致勃勃。
李行云正暗自庆幸,还好柳灵儿没有节外生枝,自己终于可以静下心来看看人群中的各色美女。岂料这种安静还没持续半刻钟,柳灵儿就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声。
李行云不由摸着脑门,感到一阵头疼,看来这位姑奶奶最终还是没忍住。
其他几人都有些不解的回头看向她。柳灵儿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依旧昂着头,开始朝南楚五位挑衅道:“你们几个可敢进无极门?”说完又扭头看向自己这边四人补充道:“还有你们几个。”
南楚五人对此挑衅明显早有准备,年龄稍长的那位少年也不是善茬,扬了扬眉,冷笑道:“有何不敢,我们五人最低者,也有道山二重天境界,倒是你们北秦,也不知是怎么衡量天才的,那位天下闻名的天才少年,至今仍是普通人吧!此时你们几个一起,要是真进无极门,万一出现些不好的画面,怕是有损你们北秦颜面吧!”少年身后四人跟着起哄,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柳灵儿性子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怒气冲冲的望向李行云,把这一切怪罪于他头上。
后者却豪无羞愧之意,反而微微一笑,自顾自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急想看我笑话,那我就满足你们咯,反正我脸皮厚,并不在乎,大不了到时候我蒙着脸,还不是照样进神殿,反正闹笑话是迟早的事,又何必在乎早晚,何况我也对进无极门很感兴趣,正好一起去感受一下。“
李行云答应的如此利索,倒让人出乎意料,就连柳灵儿也感到诧异。诧异归诧异,但她还是很满意李行云这个态度,竟然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李行云对此毫不领情,嚣张地对着柳灵儿扮起了鬼脸。柳灵儿不由气结,柳眉倒竖,走过去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出声警告道:“要是等会你敢丢我们北秦的人,我要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李行云缩了缩脖子,其实他心里虚得一塌糊涂,对进这无极门毫无把握。
十个人说动就就动,开始风风火火朝无极门出发。除了李行云之外,其他各个都是信心满满,只有他是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思,倍感无奈。
于是,一场北秦与南楚的小规模争锋即将开始,只是结果如何,现在还不可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