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后,每每抬头看天空,都在怀疑,这是不是世界的原样。或许我们都只是活在某个人的梦境当中却不自知。身边总是晃过的身影又是谁?回头去寻觅却发现早已不见踪影。
我不喜欢嘈杂混乱的场面,然而作为一个群居动物,社交活动却难以避免。偌大的KTV包厢,昏暗的灯光,吵闹的声音和浓郁的香烟味。这是好友提出来举办的聚会,有认识的人也有不认识的人,都是为了在孤独的世界找寻另外一些孤独的人,用吵闹的气氛暂时麻痹自己,然后明天再次穿上西装革履,就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继续行尸走肉的工作与生活。
我不喜欢这些,我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于是就这样无意间瞟到了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边角的沙发上,看着一堆人无头无脑地疯狂着,自己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一样。我走向她,在她身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我小心地问候了一声,“嘿”如果只是无声的坐着,难免会尴尬,我不过想缓解一下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尴尬气氛。
她并没有回应我,就像我不存在一样。
我轻轻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就像触电一样迅速把头转了过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我以自以为友好的语气,“嘿,不去玩吗?”我指了指正在狂欢的那群人。
她摇了摇头,“我以为像我这么不起眼的人,不会有人会注意到我呢。”
“我也以为来这里的人像我这样躲着吵闹的就我一个呢。”我笑了笑。
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我耸了耸肩“显然,对我们两个来说,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我突然想到,或许现在就有脱离这种窘境的方式。“走吧,如果你信得过我,或许我们可以出去走走,我希望自己的耳根能清静点。”我有好的向她笑了笑。
她眼珠灵活地转了转,“你觉得我应该以什么理由去相信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分钟的陌生人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呢?”
“就凭我能注意到不起眼的你”
“噗”的一声她笑了出来,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你的理由我接受了,走吧!”
于是我也起身,和她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嘿,你要去哪啊!”朋友注意到我准备离开,叫住了我。
“你说呢?这好的夜晚,我去找找另一个世界。”我狡黠地笑了笑。
朋友一愣,随即也笑了,“有你的!去去去。”
于是我和她就迅速从聚会的KTV中消失了。附近就是跨江大桥,我领着她步行上了大桥,在桥中间停了下来,看着江水不息地从东向西,从黑夜的一头流向黑夜的的另一头。
沉默了好久,她突然开口“这个世界的原样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说,我们会不会说不定都活在某个人的梦境中,或者我们只是某个人笔下的某个角色,等到那个人梦醒了,或者停笔了,我们就会消失不见呢?”
我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么无厘头的问题,这种三分文艺七分哲学的问题,往往都没有什么准确的答案,“说不定呢,说不定我们都是某个人想象出来的,说不定,我们都在我的梦里呢,也许这都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
“哈哈哈,说不定呢,说不定呢!!!”她笑的很欢,用手拍着大桥的栏杆。
“可是,我不想这个梦醒的太早呢,至少到现在为止,它还算有趣。”我认真的看着她。
“说什么呢,哪有不醒的梦,哈哈哈”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笑了好久,笑着笑着就不笑了,看了看远处江边灯火通明的另一个世界,淡淡的说,“走吧,我累了,想回家了。”
我点了点头,带着她离开了大桥,前往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现在已经不早了,路上的人不多了,公交站里也是空无一人,我和她就静静地等着车,不知道从哪个时间点开始,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有什么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难以吐出一个字来。
过了好久,公交车终于来了,这是这里唯一一路公交车,然而当车重新开动后,我才发现她并没有上车,我将头伸出窗子,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车站里,微笑着看着我,朝我挥手。
“你叫什么名字!!!”我大声喊道。
“如果我们还能相遇,我就告诉你!”她得意的笑。
话音刚落,公交车转了个弯,她便消失在了转角。
再之后,我没有向朋友打听她的联系方式。我觉得她就像在和我打赌一样,赌我们能不能像故事里的男女主一样,即使相隔再远,某一天也会在一切的机缘巧合下再次相见。而我自信我们的相遇是偶然也不是偶然,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我她的名字的。我不是一个急躁的人,所以我愿意慢慢等,我正常地工作,正常地生活,她消失了,我却感觉她就在我的身边,可能是一个影子,也可能是一个声音。她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却逃不出我的世界里。我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气息,是那么的近。
命运的长线果然没有断过,两个月后,我在一家花店里见到了她。看到她,我很平静,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埋头认真地剪着一束花,我悄悄走到她身旁,用上了极其绅士的口吻“女士,我能知道您的芳名吗。”
她抬起头来,错愕地看着我,随即就笑了,“你可来得真慢啊,我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我俏皮的挑了挑眉毛“你消失太久了,我也有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你忘掉了的错觉。然而每当我快要忘掉你时,总会想起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种好奇心促使着我勉勉强强记住了你的存在。”
噗,她笑得身体不停的颤抖,将手上的东西都放了下来,站起身,叉着腰,趾高气扬的说道“那你听好了,我叫诺小米!给我记牢了!”
我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陈柒七。”
她没有和我握手,轻轻地拍掉了我的手“得了吧,别装的那么正式。”她坐下,又开始摆弄没弄完的花。背对着我,歪着头“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一样。”
我笑了笑,“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或许我们做过一样的梦,你的梦里出现过我,我的梦里出现过你。”
她貌似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说不定真是那样。”
我环顾了四周,似乎没有能坐的地方,便随手从旁边拿了张椅子,用手轻轻扫掉了上面的灰,然后坐了下来,“这个花店是你开的吗?”
她点了点头,手里的活貌似完成了,她将那束花放到了花篮里,站了起来,也拉了一张椅子准备坐在了我旁边,我想帮她把椅子上的灰扫干净的,然而不等我伸出手,她已经坐了下去,“你不觉得这儿就像另一个世界吗,没有吵闹,没有喧嚣。你知道吗,花其实是会说话的,当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就会悄悄醒来,窃窃私语。如果你醒来,它们就会马上安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已经有点习惯她那无时无刻的奇妙幻想了“说不定,花朵里面都藏着一个精灵呢。”
她的双眼绽放出光芒,“对,对!那么,今天就让我们去找精灵吧!”
我看着她热烈的眼神,那种就像小野猫对食物一样的渴望让人无法抗拒。我摆了摆手,“走吧,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或许能让你找精灵!”
“真。。真的吗!”她很激动,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我神秘地笑了笑,带着她离开了花店,开着车带她去找精灵。
一路上她显然很开心,嘴里一直哼着歌,好奇地看着窗外。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这儿是城外的郊区,鲜有人知道这里,秋冬季节一片荒凉,但到了春天,梅雨季节一过,这里就会开起一整片一整片的野花,漫山遍野。看到眼前的胜景,她惊呆了,完全不管我,开心地跑了起来。
内心里的某种野性似乎突然被她解放了,我大笑着追着她穿梭在花丛里,这一刻,真的有种远离尘世,去往梦境的感觉。
我们跑呀跑,就看到了远处有一片碧绿的湖泊,湖上有几只天鹅悠闲地漂着。
她惊喜地大叫,“哇!!!”地飞奔向了湖岸边。“快看快看,天鹅!”她指着湖中央,兴奋地说道。
这个场景怎么如此熟悉,我呆在原地,就像真的梦到过一样,她也是那样站在那里兴奋地跳着,指着湖中央说“快看!是天鹅,是天鹅也!”大脑一阵混乱。我恐慌的看着她,眼泪莫名就流满了双颊。
她转过头来,温柔地笑了,慢慢走向我,用手把我脸上的泪抹掉,“别哭,别哭,我在这里呢,梦里的景色真的很美,可是再美也得醒来,因为。因为。”她抹着我的眼泪,自己却止不住开始抽泣,“因为,我们还要。我们还要前进啊。即使醒来后就再也无法相遇,那么也要。也要重新开始啊!”
我才想起来,我们曾经的确一起来过这里,我们一起见过这片湖泊,我们还划着小舟去到了湖中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船翻了,我不会游泳,隐约能听到她的声音,但她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我昏迷了过去。等我在岸边醒来时,躺在我身边的她早已冰凉许久。然后,我就忘掉了这一切,我不受控制地不停地去那个我们相遇的那个包厢里,去那个早已荒废的花店里,来这片和她一起看过的花海和碧绿的湖泊。直到重新遇到她的那天。
“你在说什么。我还不想醒啊,我想。我想再来一次啊,哪怕离开了现实,哪怕不能回到正常的生活里了,我。。我也想再一次爱上你啊!哪怕重新开始,从那个。那个我们相遇的包厢里,从那个。那个再会的花店。还有。还有这片一起看过的花海。不够啊,不够啊,我还没爱够你呢!”
“阿柒,阿柒,”她早已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知道,所以别忘了我啊,等下次。等下次我们再次相遇。相遇的时候。你就再爱上我吧!不在梦里,而在你的未来里。”
她轻轻地抱住了我,“一定要记住我啊”,说着,转身走向了湖中。
“就再一次,再一次。”我伸出手,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她挥了挥手,“喂!你叫什么名字!”
她笑了笑,“如果我们还能相遇,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