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位明王本各在诸州操办黄金差使,唯扬、荆两州办事不谐。大明王自顾不暇,无力西助,其余七大明王虽遭人界阻扰,却都被他们铲除殆尽,差使办得颇为成功。
当感召铜铃摇响时,七位明王便知道二明王又遇险事了,遂纷纷奔荆州而来。只见星光下,阴风席卷,黑雾滚滚,不多时就都落在霸山山梁上,来会见二明王,问是何因。
二明王瞥见自家兄弟,陨泪如雨,恓恓惶惶地把黄金丢失,攻打霸山之事简单说了一回,然后嚎啕道:“诸位兄弟啊,二哥的差使交不成了,只有提着这颗脑袋复命了。”
三明王早已觑见阴兵鬼将惨叫不绝,死伤无数,便道:“二哥,莫慌,这事就交给兄弟们来办吧?”说完,卷阴雾率众明王直扑过去。
刹时间,众明王与田钍等七人交上手来。
众明王都是十殿阎王的得力助手,幽冥界内也是大有道行的,一个个道法果然不同凡响哩,于是又将七人逼进仰天洞中,竭力击杀。
田钍道人炼就了元神之功,尚能斗个平手,其余几位只是魂魄凝一阳之气,还未修炼过哩,自然不能久战,不教几十合,都挂了彩。
玄姬伤恸悲楚里,觑见诸人险象环生,生死旦夕,乃一边帮州府大人擦干净脸上灰土,又整理了衣襟,一边忍着热泪道:“爹爹,恕女儿不孝。不除掉这帮恶鬼,归州城的百姓将永无安生之日。今日女儿便应劫除鬼去了。爹爹自己要多保重了。”
说罢,玄姬抺了泪,一咬牙直奔到九阳月钟前,撞钟而死。
魂魄应月钟之一阳气,脱胎换骨。石钟炸裂,跳将出来,挥子午鸳鸯剑杀入战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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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天九阳之气说出来可大有来头,乃是九个金乌的余气。当年十日齐出,荼毒人界,被宗布大神射下了九个,身化沃焦,气归鸿蒙。后来被伏羲帝罚在人界里护佑人种,以赎前愆。每应一劫之时,就以九口石钟蚃应它们,历来如此,也不知应验过多少劫数了。
此劫正应在荆州霸山,却忽遇劫外之劫挠乱了无为道界,就被鸿钧老祖左右,来逆“鬼劫”。天师张道陵察观天象,知微见著,发现完成这劫数者,竟轮落在他的得意弟子田钍道人头上,便遣田钍道人去荆州,寻找九阳石钟,召引其他八位应气之人会聚逆劫。
而这九阳九气,必须以人之精血注入石钟之内,才能召感它们的蚃应,不是义烈正直之士,不是勇于舍身取死者,岂会为之?
因此田钍道人下山之时,张天师就送了他两句偈子:“九气九阳生,逆劫在人界。若要逆劫道,九钟血染红”,以示法,以壮道。
这八位应气之人果然都是义烈正直之士,信其不虚,慷慨赴死,连眉头都不皱它一下,真可谓天下求道者的楷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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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姬殉道,脱胎换骨,挥子午鸳鸯剑杀入战团,果添了一股有生力量!虽改不了劣势,那些明王也一时束手无策。
双方又大战了许久,山寨里忽然然传来落魄公鸡的啼晓声。
八位明王大惊失色。
二明王急道:“天色一亮,对我们就十分不利了。大家还是速用勾魂索魄阵,灭了他们。”
众明王俱应诺一声,各自摘下铜铃,按着八卦方位,一起把铜铃高举空中,摇将起来。
这勾魂索魄阵是幽冥缉拿在逃恶犯的常阵,有官衔的武职都会此术!或按三才数、或按五行数,或按八封数,或按九宫数,但根据道法的深浅产生的威力自有不同。八位明王道法非同小觑,这勾魂索魄阵摆将开来,自也非同小可,只听到那八串铜铃声幽幽冥冥,昏昏糜糜,摇得人头晕目眩,骨酥脚软。
田钍道人、玄姬捻咒尚能守住片刻,但其余几位好汉却迷迷沉沉,三魂六魄渐渐地被拘出泥丸宫,如一朵朵萤火,在阵中悠悠飘荡起来。
二明王瞪大鬼眼,戟发倒竖,不停摇着铜铃,见有几个已被勾出魂魄来,于是大叫道:“魂有归,魄有依,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那些魂魄果似听话儿一般,纷纷向八串铜铃里飘飘荡荡地钻了进去。
众明王正要收了那些三魂六魄,忽听得一声巨响,似起了个晴空霹雳,直震得山洞直摇晃,石陨如雨。一阵青光乱射中,跳出一个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九气逆劫’应在咸天钟上的钟庭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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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庭道长为何就在这节骨眼上赶得到了呢?这还得回头说起。
那日钟庭离开了霸山,一路御风东行。从归州到宛陵的路程有一千五百多里,他穿云破雾行够多时就到了宛陵府县城,向街客打听到了“如意客栈”地址,就径寻上楼来敲门。
钟万和尚婉赴钟山之劫完身返归人界,准备到南海总靖坛复命,道走宛陵府发现此处有灵气萌生,便欲寻访那道灵气所在之地,却不料竟吃了鬼伤。幸遇到简黎、夏烷相助,才在“如意客栈”暂时住了下来,静养疗伤。
后来简黎遇封子水,同聚宛陵府,把金陵之事说过,方知五人聚义乃是应了“五行逆劫”之数,实是天意如此。于是五人商议:简黎继续盯稍阴鬼的行踪;夏烷、封子水去邀集同道,共铲鬼患。众人议定,三人遂分头行事去了,二人留在客栈,一边养伤,一边等候消息。
这日,二人盘在床榻上,兀自合眼打坐,调气运神,忽然外头传来轻轻地敲门声。钟万听到声音,只当简黎三人归来了,忙下榻来开门,抬头一觑,竟是二弟钟庭!不禁大喜,便引将进来。
尚婉名满三州十岛三十六靖庐,为天下道坛共同举荐奔赴钟山之乱的佼佼者,钟庭自是早就认识。二人相见叙礼毕,分次坐下。
钟万欣然道:“二弟已收到信了,来得正好!正好帮我铲除了这方恶鬼。”
“小弟早已收到信了。不过这恶鬼在人界作乱,不只这扬州一处啊!荆州也正遭到幽冥的祸害。小弟这次来,正是要请大哥去荆州帮我们消灭鬼患哩!”钟庭回道。
“啊?”钟万一听,浑身惊凉,抽口冷气道,“竟有这等怪事啊?难道这天下到处都发生了‘阴鬼乱阳’之事?”
“不知道别处如何,但荆州州府大人被幽冥明王借体附身,暗地操纵各级官员为他搜刮金子,一月一次,祸害当地,却终不知那些黄金要送往哪里去?”钟庭回道。
“这明王倒是老奸巨猾啊”尚婉惊叹道。
“田钍道长说,这明王借体附身一定是不愿暴露身份,背后的主使八成是阎王一伙。如果如此,这可是天大的阴谋啊!”钟庭道。
“哦?田钍道长?早就传闻他奉师祖之命,去了荆州,寻找九阳神钟,莫非已找到了九阳神钟?”钟万有些吃惊。
钟庭道:“正是。据田钍道长所说,这回八成应的是一场‘鬼劫’。”
“鬼劫!”尚婉虽依稀感觉得到,此刻听钟庭说出来,仍不免心中吃惊。
“就算是一场‘鬼劫’,就算遇上的是十殿阎王,我们修道者也绝不会让他们胡作非为,祸害人界。”钟万愤然道,继而又十分无可奈何地伤叹,“只我和尚师姊现在都吃了伤,有些力不从心啊。”
“师弟不要着急。简黎去枯松山猴头涧探察消息去了;封子水、夏烷也去邀集同道去了。三人已走了多日,不妨等上两天,等他们回来了,大家再作商议。”尚婉接过话茬。
钟万甚觉有理,便劝道:“那些明王都是在月底送走黄金。还有几天时间,兄弟就先在此处等上两天,你看如何?”
钟庭一来与兄长久不曾会面,有念亲之情;二来两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三来自请长缨而空身返回,又有点抹面子不开,因此当际就答应了,歇在客栈里静等几日。
钟万颇喜,既唤客栈小二送上些好酒好菜来,布满了一小杌儿。兄弟二个细酌慢饮,把话阔别之情;又说些天地异数,人间祸富等等,言谈之间道不尽兄弟同胞情谊。尚婉一边或把壶酌酒,或布菜添茶,一边温然而视,微笑不语。
谈至天晚之时,钟庭忽尔坐卧不宁,似患了疟疾打摆子,浑身一颤一颤。
钟万大惊,关切问道:“兄弟莫不是受了风寒?”
钟庭禁不住哆嗦,道:“无妨,只是忽然有些魂不守舍,却是蹊跷。”
说过,钟庭仍勉强与兄长饮酒。但过不多时,那酒杯筷箸都把捏不住,就抖落到地上了。
“二弟怎么了?”钟万吃惊非小,伸指扣住钟庭右腕,号那脉象,却是体内元气汹涌,魂魄不守,惊慌不已道,“有什么人在施弄法术,欲勾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