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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王大川(之五)

在“新公民精神文明办公室”中没有取得工作成绩的王大川,在周家军中重新获得了人生的自信。

因为童年时期和父母在各个时代的时间乐园中的工作经历,王大川不仅放养过牛和羊,还养过猪和兔子,比其他同龄人,他对于耗子、苍蝇、麻雀、蚊子更乐于接近,在消灭它们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从大移民时期开始,郑城的公民们就开始接受现代生态伦理学、环境心理学等等知识的熏陶,周家军对小动物的杀戮行动,在“不争取主义”流行的社会中时期,一直存在着各类争议。但王大川没有这样的思想包袱,他比其他同龄人更认可周家军的正义性。

在那段时间里,王大川白天跟随队伍转战城市的各个角落和空间,晚上则主动要求负责清点当日来自各个战斗分队所消灭的那些动物们的尸体,他认真清点数量,并记录下来它们被击毙的方式。在周家军屡建奇功的过程中,他一路摸索到了为人民服务各种科学方法,并将这些学习心得每日上传到自己的工作信息记录中。

除了民间的周家军以外,新入住光荣之城的郑城各个机关单位,都会被分配一些“消灭四害”任务指标。比如,西大区第6区第2街道办财会科,一个季度需要捕获的苍蝇数目是7648只,这样的指标是依据上一年财会科所划分的卫生责任区所捕获的数据,再加上郑城各区苍蝇数目递增的数目,由上级行政单位综合考虑后定出的考核任务。

大多数单位和员工都响应国家号召,以坚定的立场、积极认真的态度投入到这些任务中去。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怀抱消极思想,他们认为消灭一只苍蝇需要付出很多无畏体力和时间,也有部分公民坚持认为,“消灭四害”违背了现代生态伦理学和“不争取主义”的思想根基,他们因此产生了作弊的想法。看管苍蝇尸体的王大川,成为部分人受贿的对象。他们希望用饭票、电影票、烟草或者啤酒,从王大川手上换取民间武装捕获的苍蝇,以冲抵自己任务量。

王大川数次抵制了这些诱惑,并且依据他所掌握的材料最终写了一份《关于我市部分机关人员在城市卫生战役中违法乱纪弄虚作假的情况汇报》。这份报告受到当时郑城城市委员会的高度重视,他们根据这份汇报材料提供的线索查处了三个性质特别恶劣、影响特别重大的科级单位,将这些素材汇总成内参,呈递给中央有关部门。郑城是全国第一个发现这类问题的直辖城市,中央对这些材料高度重视,为此发布了《卫生建设不要搞******,共和国对受贿零容忍》的内部批示。

在王大川先满32岁后,他和陈小娴的家搬入了二级城区。王大川的事业也逐步有了起色,另一方面他们的第一个小孩王乾坤也健康地降临这个世界。王乾坤与他们一同生活的那7年半,让他与陈小娴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有了孩子,时间就过得更快了,他们也几乎丧失了吵架的能力和兴趣。王大川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基层卫生工作上,而陈小娴则希望把自己打造成一位广场舞的超级偶像。她每天的主要的工作是组织二级城区的同龄人,一起聚集在广场上,对各类集体舞蹈进行改编和创造。

在中央对郑城城市卫生战役中作假现象做出批示后,王大川本来微弱的政治生命开始茁壮成长。42岁,就是他和陈小娴搬入二级城区的第十年,他重新被调回到了居委会接受锻炼。在接受组织半年的考核后,被调往郑城西城大区第7区房屋安置办公室任主任,负责第7区所辖的50万人,约20万家庭的住房分配工作。

“终于,咱家又有人干上地产了哈,”陈小娴在得知这一消息时说。

“别胡扯!新时代光荣之城的城市官员,能和旧社会的地产商相提并论吗?!!”王大川告诫陈小娴说:“你的政治觉悟要跟上!”

自此以后,王大川就成为他和陈小娴,以及王乾坤这个家中的真正核心。他个人在郑城民政系统的影响力,也开始逐年上升。

68岁的时候,王大川从郑城东区民政处处长的位置上再进了一级,在组织内部被公选为郑城服改办第一主任,这比他原来的行政级别整整高了两级半。对于68岁的黄金年龄来说,他的政治前途还看不见终点。无论对社会,还是对个人,对家庭,服饰改革这项任务于王大川都显得无比重要。

“必须要顺利完成这一艰巨任务!”他对陈小娴说。

在郑城夏季来临第三天晚上11:30,当郑城服改办主任王大川乘坐的引导车缓缓经过第3街道第6居委会第232号院时,他恍惚认为时间倒流了,他清楚地看见“师座”周爱群正站院子前路灯下的垃圾桶边指挥着这场战役。

但他随即意识到,周爱群已经在三级城区的公墓中里躺下十年了。他从指挥车前方的显示屏上,调取了这户人家的资料,方才明白:站在门口路灯下身影是周爱群的孙子。

11:45分,当王大川的引导车从232号院爬满红火箭和牵牛花的栅栏前缓缓驶过后,周玉成正在路灯下与文清共同商议着服饰补贴的一些细节。玉成说:“我特别想去体验下太空梯”,而文清则说:“我想去90年代时间乐园住几天,一直不明白什么叫做‘温暖与激情共存’。”

在文清跟玉成这么商量的时候,王大川正从车窗里扭头回看,他看见了玉成的正面,茂密的头发垂在前额,深邃的眼镜隐藏在挺拔的鼻子和眉骨的阴影中,神情之间,颇有几份周爱群年轻的样子。

“那个工地上出身的孩子,长大了。。”王大川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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