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另一间教室。
教授的知识可是课堂上不曾交到的哦!
正题切入,人心的交流在哪里可以实现?这个问题最佳的答案便是宿舍了。可能有“之一”这个暖味的字眼,但是对于高中寄宿制的学生们来说,这个可以忽略不计了。
每每从课堂里带着倦意走出,我就会感到无比的幸福与快乐。虽说这不是对于课堂上那些需要复制粘贴进大脑的知识的疲惫与小小抗议,但在没有白色日光灯管覆盖的天幕下行走,实际上会感到时间的流逝会更加的悠长。
晚自习之后,人们纷纷鱼贯而出,女生走向二楼,男生则直接接近位于一楼的宿舍号码牌。
前面已经说过,113,这个编号在之后的日子还会不断变动,但刻在脑中的记忆是不曾有任何的改变的。
位于楼道的主入口处,二楼楼梯旁边,不断的有女生经过,留下动人的嬉笑声。
我站在宿舍中央,环顾四周,一直都很安静的小房间,只有那些五颜六色的书包和蓝色铁架上铺着的木头床板与我共处。走进墙面,可见细密的裂痕,防水工作没有做到家,我的直觉闯进回忆中,不不,这是许多建筑都会出现的问题啦,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日光灯管白洁依旧,将徐哥冲进宿舍时的人物姿态打上淡淡的光影,活像画室里那些沾满了灰尘的静物。他迈着双腿,踏到床边,眼睛直接滑向床上的书包,我遇见到了他的下一个动作。
“你觉得饭堂的食物怎么样?”
我低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硬生生地张嘴:“嘛,只能说有些还好吧?有些不太行。”
说完这句,有些模棱两可的敷衍感。
“黄瓜炒鸡蛋,恩,相当不错。”
我又加了一句。
与此同时,脑子里将这道菜用黄色的马克笔标了出来。
“我反正带了些泡面过来,康师傅红烧已经不能忍了。”
“吃腻了?”
“有别的口味。”
粗大的指关节,配合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最大号火腿肠红色的外包装,他更加的生猛了。
泡面,一种即食性很强的冲泡式食物,有着无与伦比的便携性与食用急速性,只需要一些冒着气泡的滚烫开水,就可以拥有一碗驱除饥饿的晚餐了。
当然,作为早餐这种事,迟早会有的。
开水入了碗口,他咧开嘴角,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
“你喜欢画什么样的画?”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能说偏向蒸汽朋克或者动漫的类型?
“大概就是动漫之类的吧。有时候也会临摹一些非常复杂的蒸汽朋克图片。例如《爱丽丝梦游疯狂归来》和《哈尔的移动城堡》那样的风格。”
“恩!跟我的爱好有些不一样。”
手里的巧克力饼干在不经意间消失在唇齿相交的咬合声中,干净利索。
“我给你看看吧!”他说完这话,我立马又意识到了他的下一个动作。这一刻,我充满期待。
画册,说白了就是一本记录着你各种绘画涂鸦黑历史的小本子,但一般都会做成A4纸大小,表面还会富有诗意的写上“SKETCH”,用的一般都是花体英文。在美术用品店里用到的本子大多数都是白色或牛皮纸颜色的,早在上小学时,那种浓浓的水彩笔油墨味就伴随着我,将一个个天真的想法列于纸上,而后消隐于记忆的深处。
马利牌,或者马蒂斯的水彩颜料,一得阁的墨,一萱堂的毛笔,是不是这个牌子我已经记不清了,真的是十分模糊的印象。
我靠近他的本子,第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物。徐哥用的是签字笔和马克笔相互连结而成的画法,如同大头针与卡纸的平面合唱,是比较常见的画法。
“星际争霸里边的人族士兵。”
“还有一些飞船的临摹图,可惜有些没有画完,工程量太大了。”
他的打形技巧不算太好,但对于绘画的热爱让我惊叹。尤其是那些密布于画面上的长直线与短直线交错在一起时的壮丽。
也让我有了一丝小小的嫉妒。
“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没有,反正只是兴趣,以前学过的话应该会画得更好,”我离开了他的床尾。“只是应该吧,对于这种需要天赋的东西来说我可能是不适合的,有时一急,就毁了。”
在我看到他的身材之后,我打心里觉得他应该是那种练武术的料,或者将来会在国家队里效命的人才。但也只是我的个人认为而已,毕竟在天赋这件事情上,我认为我可以成为一个好的鼓手,但后边却练起了钢琴,最后还被发配到这所美术高中里,做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泡面的纸盖被撕开,水蒸汽韵白了他的镜片。
“我们宿舍还有谁?”
我指了指位于宿舍最里边的床位,相对于我更加靠近门口的位置。上面放着一床不怎么样整洁的被子,是那种在老家随处可见的红白相间的小棉被,没想到这里也是十分流行,丝毫没有与宿舍环境的违和感。
“耀哥。”
吃面的嘴模糊不清,我对此感到抱歉。
但我实在想知道。
“他跟梁哥的关系不错。”
徐哥似乎很想跟我聊天的样子,只怕他呛着了,我会非常困扰的。
就在这时,教导主任经过宿舍门口,向内张望。跟在后边的是我们学校的副校长,瘦长的脸,总是一身绿色的工作服,脖子上挂着校牌,一晃一摇,一副悠闲中年男人的样子。自从我第一次在新生报告会上跟他见面之后,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黄土高原的味道。而教导主任是一个圆脸男人,不苟言笑,性格也是怪异,很不好相处的典型代表。
真是奇怪的感受。
我默默叨念着。
“你们别玩得太晚了。臭小子们。”
他的话语让人想到军训时的教官。
“知道了,知道了。”
徐哥眉毛上扬,我一瞬间觉得他说话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错觉。
“人都回来齐了吗?”
教导主任的脸色依旧严肃。
这是一种职业病吧?
“还没有,两个人。”
泡面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见底了。副校长饶了饶头,有些焦躁。手臂扬起,敷在脖颈后边,像是在伸懒腰。
“记得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的。”
不得不说,副校长的言辞中带着父亲的感觉。不知什么原因,教导主任立在一旁,扫视我们的宿舍,似乎还没有进入自己的角色中。
夜色,已深。
我趴在床上,看着自己手机跳跃而出的画面,心里嘀咕早上的课程都是在讲所谓的规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这方圆,似乎对于我们这样已经习惯了初中日常的人来说已经麻木不仁了。只觉得会不会有某些人会对此有新鲜感呢?
手边的手表跳动着走向11点。
放在床尾的书包依旧敞开着,肚子里露出五颜六色的衣物。
“喂,讲鬼故事吧?”
对面床上的梁哥冲我喊道。
“你先开个场吧?”
徐哥从床上翻过身,思索着什么事情。很明显,他并不想当第一个讲故事的人。
“耀哥,耀哥?”
梁哥显得很是兴奋,但耀哥还在厕所里跟身份可疑的女孩打着电话,我不禁笑出声来。
“嘛,别这样啊,真是无趣的舍友,你们这群没有情趣的家伙!”
“我担心你把自己吓坏了。”
徐哥的嘴里蹦出一句,我立马来了精神。
“是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搞不好你会被老师请回家去。”
我附和道。
“最近这里的蚊子有些烦人。你们买了蚊香吗?我感觉要是不点蚊香,明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可以请一天的假,理由那一栏就可以写上某某被蚊子叮得起不了床,加上失衡性贫血。”
“对了,还可以加上叮了哪里。”
不知不觉,谈话拉向了黄段子的方向,人们也在不知不觉得中笑出声来。
手机屏幕上跳出最新一期的动漫资讯。我低下头,下意识地点开,B站上的33娘再次向我问好,样子依旧憨态可掬。我盯着操作界面,发了一会儿呆。
B站又改版了!我有些莫名的激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指尖滑动着操作界面,又是一季新番,貌似肉番这种娱乐性极强的番剧已经占领了动漫的半壁江山,这是假象吗?但每一期都几乎带着一部这样的番剧,或者说,短期作品的出现。
“叮你最重要的部位。”
耀哥终于从厕所出来,身上带和一股烟味,低垂的嘴唇看起来很是疲惫。我们学校是不给抽烟的,但总有些不守规矩的人明目张胆。我大可以接受这类人,但担心别人是否会对此有意见,而后引发一系列不必要的肢体冲突。
我总是活在妄想中,这毛病必须改改才行,否则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与正常交际。
“开什么玩笑!除非蚊子可以穿透我厚达3毫米的粗布内裤!”
我将手机关掉,笑得前仰后合,随之而来的便是徐哥那种“我已经受不了了,需要冷静一下”的嘘笑,仿佛已经断了气一般,笑得十分卖力。
门上有东西在敲打。
那是教导主任?还是副校长的指关节?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种幼儿园里的小孩子被老师们赶着上床睡觉的即视感,我屏住了呼吸,却又笑出声来。当然,这声音要小上许多,因为整个宿舍都在一秒钟内安静下来。
进入了真空地带一般,寂静无声。
隔壁宿舍的笑声也传了过来,我听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隔着那墙壁,老师的呵斥声响起。我们幸灾乐祸,笑得更加起劲了。
如果能有人运用分贝的高低程度测量出墙壁的密度与厚度,想必也就徐哥可以做到了。
我边笑着,边妄想到。
教导主任终于走出了他们宿舍。
看起来时间似乎放慢了脚步,啧,这种说法带着初中语文的味道。
只能说教导主任的嘴皮子还不赖。
“喂,手机都藏好了吗?”
“问这个干吗。”
“不是说会查我们的手机吗?”
我将手机的屏幕调暗。
“课上讲过了,真是够倒霉的。没手机真是不方便。”
我看向耀哥,他只是安静地侧卧在床边,屏幕的荧光照得他半边的脸一明一暗。据当时网上的流行语都说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这一说法,我觉得他肯定是不二人选。他从见到我的第一面时的那句“你好啊,帅锅。”到刚才的“累死了,哎。”都无处不彰显着作为一个安静美男子的必要素质。在我思索的时候,只听一声叹息从他的嘴里发出,吐了一个脏字。
也许是跟所谓的女友聊着天?
梁哥依旧在笑。
也许是跟某个好友聊得正欢?
徐哥时不时插上一句话。
我拿出手机,盯着屏幕,小小的四方形里,秋山澪笑得合不拢嘴。
我倾听着这一切,像在听着一个老人在讲自己的故事。现在的故事仿佛都是走向同一个方向的呢,不论是我,还是别人。都在这一个箭头上迈着大步。
我是最后一个报道新生。
我是落后的人。
我是努力追赶着优等生的中等生,偶尔也不免小小骄傲一下。
但终归,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