纥干承基手中一对吴钩使得快如疾风,这一路外门兵刃形状似剑非剑,双面开刃锋利无比,至顶端折回来形成一道弯钩,护手处向外各有一弯月牙状的锋刃,江湖中修炼之人少之又少,一来是因为修习起来难度极大,极易伤及自身,二来吴钩形制功用在于锁拿敌手兵刃,若是自身材质不佳,就算钩住对方兵刃,也不过是反被削断的结果,寻常习武之人哪里去寻玄铁之英这类绝世神物打造。
纥干承基一身的修为本自不弱于张师政,此时手上兵刃又正好能够克制朴刀,一旦全力施展开来,当即一扫先前的颓势,沉沉的夜色中双钩化作一团银光上下翻飞,劈、砍、抹、挑、削、钩,攻势仿佛钱塘江的潮水一波高过一波,绵延不绝。
张师政这边立刻便受了压制,幽蓝的刀锋原先还能扫出大片光辉,如今早淹没在了一对吴钩幻化出的雪样银光之中,只留下点点寒光不时显现,张师政却是不怒反笑,喝道,“好狗贼,你也算是用心良苦,倒是肯下这一番苦功夫换了兵刃。”
纥干承基狞笑道,“张师政,老子为了避开你,隐姓埋名东躲XC二十年,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既然你丝毫不念当日兄弟情分,也罢,今夜咱们就一了百了,休怪老子手下无情了。”
言罢,纥干承基手上攻势一紧,出招越发的绵密凶狠。
郭待封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那纥干承基不但双钩使得纯熟至极,脚下步法竟也称得上是灵动非凡,要知道郭待封从眇目神尼处得了幽冥禹步的真传,单只论轻功的话已然可以当得起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寻常功法断然入不得他的法眼,有此评价可见纥干承基步法确实玄妙。
纥干承基只是贴着张师政周身游走,越走越快,影影绰绰之间身形仿佛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后竟是幻化出来八个身影团团围住张师政,一对吴钩疾若奔雷,一招攻出,只要判断张师政力能破解,便不待招式变老,当即移形换位,变招再攻。
纥干承基隐姓埋名躲避张师政追杀,二十年来武功不但不曾落下半点,而且专门针对张师政朴刀刀法勤修苦练,手中吴钩与脚下步法,一招一式俱是专为克制朴刀而来。
郭待封终于明白二人适才对话所指,这个纥干承基端的是极有心机。
平心而论张师政一把朴刀浸淫数十年刀法可谓精湛,奈何纥干承基一双吴钩二十年苦功下来早已炉火纯青,那柄朴刀一旦被吴钩锁住,张师政便会毫无疑义地落败,故而张师政出刀看似狂暴霸烈依然,实际上总要小心翼翼不被吴钩钩头锁住刀身,出招便免不了畏手畏脚,几十个回合一过,张师政招式渐趋凌乱,明眼人便能看出破绽频出。
十招之内,张师政必败无疑。这是郭待封的判断。
纥干承基眼见得已是稳操胜券,行踪暴露时那种惊慌失措消失无影无踪,心绪不由得越发平静,一对吴钩便使得更加的行云流水,变幻莫测,刷刷刷几下,张师政前胸后背、左臂小腿之上先后中招挂了彩。
即将落败的感受张师政体会的更为真切,眼前仇人手中兵刃专克刀剑,一招一式无不钳制朴刀刀法,他又不敢拿朴刀与对手硬撼,怕的就是一旦被吴钩锁住便是自取灭亡,缩手缩脚之下身上又伤了数处。
对战至此,张师政蓦然怒吼一声,“纥干狗贼,张某便与你拼了这条性命。”
这声吼仿佛平地惊雷,寂寥的夜色中分外入耳,远处郭待封也不由得吓了一跳,纥干承基同样吃了一惊,以为张师政要出大招,凝神去看时心意一分手上双钩攻势不觉略缓,张师政看的明白,当即垫步拧身,全身力气集中起来灌注至朴刀之上,奋力一挥,空中锋刃抡出一道蓝弧,破碎虚空直劈而下。
这一刀劈的势大力沉,大巧若拙正是张师政平生绝学,刀锋尚远而杀气已至,纥干承基心神不由一震,哪里还敢硬接,脚步游移身形险而又险躲过了刀锋,张师政全身力量俱在刀身,自己身体竟然被刀身带着前冲出去,脚步踉跄,一刀砍在了地面上,就在撤手抽刀的当口,纥干承基左手吴钩已然搭上了朴刀刀身,钩头避开锋刃,挂上刀背然后侧向一拧,牢牢锁住了朴刀。
张师政暗暗叫苦却又心有不甘,双手兀自不肯撒手紧握刀柄奋力往回抽刀,但是吴钩已然锁住刀背,无论如何刀锋已然碰不到吴钩,更别说将其砍断,所以断然不可能与朴刀分离,纥干承基仰天狂笑,喝道,“张师政,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狂笑之声不绝于耳,纥干承基高高扬起右手那支吴钩,银光一闪,直奔张师政脖颈砍下。
吴钩锁上朴刀时张师政若要撒手弃刀,尚有一线生机,此时却已没有了躲避的可能,纥干承基左手吴钩死死锁住朴刀,也就死死拉住了张师政不得离开,左手雪亮的吴钩已经一挥而至。
苦苦追寻二十年,竟是败了。张师政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砍下来的吴钩,面色霎时一片苍白,他的表情极为平和,只是带着一丝遗憾。
纥干承基看着追杀自己二十年的仇敌束手待毙,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二十年的憋屈压抑烟消云散,他已经能够感受到未来的光明自由,再也不用日日夜夜青帕覆面,再也不用蝇营狗苟屈辱活着,再也不用东奔XC如丧家之犬,再也不用睁着眼睛睡觉。
就在这一刻,纥干承基距离所有的美好只有不到一寸的光景,正是雪亮的吴钩锋刃与张师政脖颈之间的距离,纥干承基狰狞的表情似哭似笑,他仿佛看到吴钩没入张师政脖颈,一颗头颅应声落地,然后是鲜血喷涌而出,纥干承基突然很想大声痛哭一场。
纥干承基和张师政都以为再无悬念,这时却听得“叮”的一声,是极轻微的金属撞击之声,纥干承基和张师政分明看到一道红光电射而至,似乎像一只吐信的小蛇又似乎凭空冒出的一道火苗,刺破夜色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来,几乎就是在吴钩锋刃挨上脖颈的一刹那,击中了吴钩。
微弱的红光力道却有千钧之重,纥干承基顿觉虎口生疼,然后手臂就是一麻,左手吴钩只来得及拉开一道浅浅的口子,便已经被连钩带手荡开了去。
几乎是在同时,一道鬼魅般身影从天而降,一记侧踢快得不可思议,正中纥干承基右腕,纥干承基吃力不住,手一松,吴钩挂在朴刀之上,张师政下意识一抽,连刀带钩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