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很肥!胆真肥!胆生毛!这胆三样是在若干年后,村支书回想起往日所做所为而说的。现在回想起,支书脊梁还冒汗,因这种不顾一切,对着干,一旦被发现,重则上断头台,轻则把牢底坐穿。
在那个特别的年代,支书为何敢带着东洋村干逆潮流而动的事呢?这不得不说与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就是维高的阿爸——老爷子。老爷子是村里的老人,但同时也是村里的能人、高人。据他那代人说,老爷子的老爸是个秀才,但由于家境清贫,捧不出银子故没被举荐,窝在小城教了一辈子书。父亲为人师表,儿子自然了得,不说他学富五车,但也看烂了好几箩筐书,本着肚子里的墨水,从三十岁起,老爷子已成为了村里的百事通。
维高原名叫陈文宾。他是东洋生产大队会计,兼某生产小队会计,由于身兼两职,被村里所有人也认为他是高人,加上有身高,所以叫他高会计,即便姓陈,群众也这么叫,没人叫他陈文宾。
高会计一家就三口,儿子,和老爷子。他没老婆。但老婆不是死了,也不是和他离婚了,只是失踪了。照高会计口气:“她缺乏忍耐力,离家出走了。”
高会计很孝顺,老爷子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他管阿爸叫老个,适才说老爷子是能人,高人,可能说的有点过,但老爷指点江山针砭时弊的确有一套,群众遇坎遇事都前来向他讨教,他也从不逆人意,所以村里村外群众都很敬重和爱戴他。
这是六六年的一天,小城突然给铺天盖地大字报淹没了,有人因其一夜成名,也有人因其厄运临头,有的还成了阶下囚。形势让人震憾和震惊。整条东洋村困惑了。支书说,可能是运动来了,大家想想办法,出出点子怎样应对好让我们这条村安然渡过。然而可队里几个高层干部莫不束手无策,脑残停摆,在大队办公室一坐就是几小时——无言以对。没一个有主见,这关头,具团队精神领导的支书,想到了老爷子,于是和高会计商量:
“高会计,你中午去十字街,斩瓣(一半)白斩鸡回去和老爷子喝两盅,问问他对这场运动的看法,和预测一下运动周期,白斩鸡入我数。”
高会计欣然受命:“得嘞,我这就回家,不过最早也得等明儿再带消息回来。”
“等明儿?不能下午吗?”
“嚯!支书急了,”高会计说:“这会儿恐怕老爷子在自留菜忙着呢?他好像在鼓捣一种新品种,非常专注,这时候叫他准挨骂,不如今晚再那个,行吗?”
“什么新品种?这般投入?”
“香葱。”
“哦,对了,还有个自留地问题,”‘葱’突然让支书醒起村里的自留菜园,于是又补充:“顺道问咱村自留菜地如何处置。是充公还是照原来那样——各管各。”
“好嘞,一共三个问题。我记住了。”高会计爽口应下。
支书觉得不紧这一天半晌,也知道老爷子一旦有事忙,天皇老子也拉不回。于是他安排:“这样吧,我明早在办公室等你,集中下所有大队干部,来个集思广义。”
到了晚上,一家子围坐八仙桌开饭,先是儿子陈蓝秋掀开菜罩,这下儿子乐了:“嚯,高爸,加菜了。还是白斩鸡!”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去浪费这钱干什么,”老爷子用审视的眼光看看白斩鸡,又看看高会计:“留点钱给儿子娶媳妇不好吗?”
“嘿嘿!这是支书孝敬您老个的。”高会计笑道。“不花钱。取媳妇的钱在呢。”
“嗬,胖子又遇坎了?过不去了?”老爷子料到有啥事了。
“支书说不是坎,是瓶颈,”高会计照搬书记的话说:“坎可以慢满爬过去,可瓶颈就不行。入瓶后体胖出不来了,不知怎么办。”
“那就说瓶颈吧。”
高会计将书记的话传达给老爷子,说:“老个啊,书记问这场运动你怎么看。”
“哈哈!这哪是入瓶啊,他这胖子是入局了。”老爷子捋起胡子。他老来削脸,蓄山羊胡。
“说入局就入局。你说。”高会计夹鸡腿往老爷子碗里送。
“入局就意味着要拆局。”老爷子慢条斯理说:“拆运动大局,我一个糟老头很难拆透,你们经常看报纸,应该从里面能悟出点东西来,你回去转告支书,天天盯住报纸就知道大方向在哪喇。”
“现在的报纸除了报导形势就是喊口号,打倒这个打倒那个,只是偶尔也见一篇批判文章,指桑骂槐,好像要整人那样。”高会计说。
“那就是说这场运动是整人运动的啰。”老爷子一语中的。老爷子没阅报习惯,说这东西贵,也不允许家里订。但他知道这东西利害,说打就打,说罢就罢,他把它看成天气预报,政治领域的天气报。
“整人运动,谁敢有看法,那不是找抽吗?不过我知道,土地不会动,耕地的人不会被整。整这群人就没五谷杂粮产出,饿死一大片。”这算是老爷子大革命这一年多来,老爷子耳听目染得出的一点心得。
“那就是说,我们做农的没事,或说没多大事。”高会计又夹‘飞天腿’搁进老爷子碗里。
“应该说是这样。”老爷子将两鸡腿转移给孙子:“你吃,现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这东西,不说吃肉,就是吃铁也化到骨肉里。”
高会计见状,就又夹塊带油的鸡屁股搁到老爷子碗里。这下老爷子不让了,因为牙没几颗,尽爱吃这东西。
高会计说:“能不能预测一下,这场运动的周期。”
老爷子刚咽下塊鸡油,等下了喉咙,这头就摇成了拔浪鼓:“不行不行,政治不通周易,两样都属火,且还是尚火,火喷火预测不了。不过~~”老爷子确定塊鸡油已到胃了,方接说:“不过,运动有规律。”
“有什么规律?”高会计急切想知道。
“自生自灭。”老爷子一把捋到须尾,说:“时间将会是运动的自灭表。”
“切——等于没说,”高会计扫兴之极:“你把百年给圈了,叫人怎么理解?”
“嗯,也是,”见儿子扫兴,老爷子沉吟片刻,就又说:“这么声势浩大,波澜壮阔加之迅猛,依我看也就是把过路火。三五载完事。”
“说得也太轻松了,老个,上层建筑现在搞得是阶级斗争,他们说: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你死我活的~~。”
“傻仔,压在人民头上三座大山已经推翻。三座大山其中一座就是有资本主义。既然推翻、江山坐稳、座次排定、这升平之世还斗什么,现在喊打倒,要整人,和明朝朱元章那个,尾大不掉一样。嗯?”说到这老爷子顿住,然后想了想,便吟:“国初,以唐为鉴,削方镇之权,以绝尾大不掉之患~~’,这是前人前车之鉴,每朝都做这事,特别是明朝,如今也是照搬过来做掉尾,所谓大尾,就是怕尾太大,甩不动了,这甩不动就是说指挥不了的意思。那么做尾属内斗,也就是自己跟自己斗,而这种斗用时三五载就足矣,不需看十年八载或顶多也是看十年八载。”老爷子一口气说这么多,几乎要让胃里的鸡屁股油化掉。
“十年八载是根据什么?”
“唉呀,自然规律生老病死嘛,根据根据。”老爷子有些不愿意说,但又不得不说:“都和我一样的这把年纪了,七十古来稀,倘再活十年那就是鹤发神龟啰。”
“这也对喔。人都没了还斗个逑。”高会计搭讪。
高会计佩服老爷子眼光毒,那么复杂的问题,用历史镜子一照——明了。
运动不动农,运动周期顶多十年八年,两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于是又奔最后一题,高会计说:“支书说,自留地要是顶不住上面~~。”
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咋啦,要没收啊,菜园子碍谁啦?”
“不是不是,是形势所逼,别的大队半年前就归公,统一归化了。”
“嗳!你们几个干部听好啦,动哪都可以,就是菜园不能动,更不能说充公,一万个不个能。我们老人有一万个理由说服你们。”老爷子这下卖老了:“政治领域里什么决定啊,什么机制啊什么渠道啊,什么文啊革啊,我糟老头说不来,但说村史,村文化我可有一番说,要知道,自留菜地是东门村的一种农耕文化,是集众家而成的文化,它有主体有蕴含有赋予,还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说到这,老爷子又捋起山羊胡:“还记得你小时候我教你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高会计挠挠头:“你教那么多。”
“妇买一捆葱,伴姜立一冬这句。”
“啊?这句呀,这也是农耕文化?”高会计讪:“我还道是黄段子呢。”
“有这种黄段子吗,由南到北,多民族传颂,它黄在哪里,”老爷子大有说不完架式:“这是本村农耕文化的精髓、结晶、是根,这根得留住,因为它传统文化的精髓赋予了现代生活。你懂吗。”
“好好好。懂懂懂。”高会计敷衍。不过他还是坚持这是黄段,床第之黄段。因为有道是;葱似闺蜜姜是兄弟、小菜在生活中的隐喻~~。尤其是在冬天夜晚,整一煲黄鳝葱姜粥或花蟹葱姜粥下肚,完了上床一滚床,男人的力量,女人的温柔就像葱伴姜似混和在一起~~。但这时候,高会计除了毕恭毕敬,这些话只好全憋肚里头。
老爷子才不管,继续他那老掉牙的声音阐这村文化:“这葱文化放在北方,叫一棵葱一刻钟,由我们这里不习惯吃大葱烙饼,大葱比较滞销,所以全种小白葱,总之不论南北,生活中都离不开葱~~。老爷子说到口干想了,指指大碗的葱花汤,说:“给我舀点汤水。”
陈蓝秋赶紧用汤勺舀~~。
高会计趁机接上话:“保护村农耕文化是东洋子孙责无旁贷,决不能让村农耕文化断代,这道理不说也懂,问题是现在上面政策箍得太紧,不归公,恐怕大队书记扛不住,搞不好要坐牢。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嗨!我说是什么难事,”老爷子一手端起小碗汤,一手猛拍大腿说:“你们去发动群众,让群众认准来龙去脉,大家收起口,这事不就解决了吗。”到这,老爷子冷冷地转换口气说:“坐牢怕什么,不是有把牢底坐穿话吗,你告诉支书、队长,要是坐牢,乡亲们替着坐。”老爷子表态,一把胡子捋到底,由上而下捋,口气又硬起来:“嗨!一个大活人能给尿憋死吗,你们就不会演演戏吗,演个上面有政策,下面有对策的戏吗?就像我这胡须。呐!还可分左右,也可从指缝中走上下,明白吗。”(哇塞,合着这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话,那时候就有人说了。)
“嚯,这话新鲜,”高会计一道眉锁就此开:“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土尾人(边远地区的人),山高皇帝远,就不能水浅王八多,混混就过去了。”老爷子打起趣来:“要记住,农民是社会最底层,好比‘林山塔’那样,九层塔,我们农民就是那最底层,农民这个群体牢牢拴在土地上,活在世上,什么最脏最累最苦的活都是农民做,什么优势也没有,甭说拥有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既然如此,做农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高会计频频点头赞同。
“你别老顾着捣蒜头,我说,老祖宗留下来傍城生存法则:就是,芒种插秧;人歇地不歇;种菜帮补;给城里人一个方便,也给自家生活一方便。这个法则永远适合东洋村。做农民不能没饭吃!公字易写难做呐,自留菜园一旦充公,那就意味着斩断生计,那就意味着东洋村农耕文化走向末路。要是这样,你们几个就由现在的英雄成为十年后的永远的罪人。我希望你们几个不要做斩断生计的恶人!”后面的话语重心长:“十年不倒才有正理,十年只在弹指间。”
可能是这句成罪人恶人的话切中要害,实则不然,那就是‘不倒才有正理’这句话起到了分水岭作用,集思广义会后,支书当即着手委派所有干部和各个生产队长,分别到各家各户去征询意见和商谈,只要群众拥护他,十年内拥护他,他就为群众利益最大化着想,最终与全村人达成默;自留菜地照旧归原来个人生产管理、大队负责保驾护航、村民绝不松口外泄、发现泄秘者祠堂除名——轰出村、就这样,东洋村在一场史无前例的山河一片红的形势里,竟然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沆瀣一气,背道而驰——走它的什么自己的路,此路一直走到八十年代才名正言顺~~。
小城有两个鱼亭(菜市场),城内一个,城外一个。依托两个鱼亭,自留菜地种的瓜才可没少淋尿,也没少产出。一天割两次(早、晚)天天有得割。每块地都忙不亦乎,当然进账也不少。数方圆百里也好,看全县乡镇也好,就是东洋村生活水平高。水涨船高,这下给城里的小伙子看到高高浮出水面的东洋娘子了,城里的小伙不顾背黑人黑户,开始娶东洋娘做媳妇,最近快要形成风气了。而东洋村后生更得意,媳妇挑花了眼,村里的瘸仔都能挑几个娶一房,高兴死人了。
像高会计的儿子陈篮秋,今年二十,像这等年龄段的在村里许多人已经做爸爸。所以这爷俩今年一开春就开始谋划张罗媳妇。陈篮秋长得一表人才,媒人自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连湛江郊区的也来,几乎演绎了东门村一景。提亲人多,连门槛都要踏破,让爷俩好个挑。
八字终于要有一撇。高会计的一个旧情(旧情人)介绍了一个非常称心如意的姑娘,即标致又得体。如果单说这两样,高会计是不会心动的,因为之前介绍的十三个,个个都是如此,但儿子不说喜欢,连照面也没打就无疾而终。而这个不同,不但是人长的不错,还是个有单位的作工作娘,经侧面打听,娘仔在单位里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身高达一米七三,仅比儿子矮十公分,最要命的是,她也喜欢打蓝球。
你看这不是
刚刚遇着巧巧吗?高会计当时是打死也不相信。
今天就是相亲日。一大早,高会计从苏楼巷捞回两担便宜尿,也不多贪,就去菜园割菜,挑去城内鱼亭趁早街(卖早市)了。等他卖完菜也就是十点刚过。高会计揣着菜钱和从柜里拿出来的伍元,高高兴兴走进烟糖门市部,挑糖果点心了。他是十点半回到家。
“老个老个,喜事临门了;锥仔锥仔(儿子),快出来整理整理(拾掇拾掇)房前屋后,把鸡鸭圈起,留大灰(鹅)在外报信,把所有生锈的家铲农具收集中用胶布遮起来。院子弄干静。洒点水让坐实院子的尘土,别让起飞杨。”高会计刚踏进院子,就开嗓子嚷。
“啥喜呀!”老爷子慢悠悠从屋里往外走。一点也显不出兴奋样。
听这口气,合着今天相亲的事这爷孙俩真的不知道。
还真是这么回事。高会计担心儿子第十四次离家出走,事先也就没将今天的事说给老爷子听,原因是:老爷子口疏,好事不能藏,尤其是有关孙子的事,藏上一晚,太阳一出就曝光。而前十三次给老爷子露了口风,这家伙就溜出家门,不与来人见面。搞得双方都尴尬。
幸好做爸爸的理解儿子。没任何怨言。因为儿子高中毕业后,东不成西不就,最终做聊回乡知识青年。书读不成回家种田,这对一直心怀着读书的梦想的儿子打击非常大,好长时间躲屋里不愿出门,与人搭讪。
老爷子也是这般看法,但有说法:“少年志存高远,有远大理想和抱负,这是好事,但生不缝时,在你毕业前几个月,社会大动荡,取消科考,甭说咱小小的一个平头百姓没书读,我看多大的官儿也没书读,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去西天问佛,我看佛也没辙,咱认命吧。安心在家务农。吹糠见米,不比城里人差。”
可陈蓝秋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他跟爷爷说:“我又不是不肯务农,我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平伏适应,再说,我又不是没有料,所以我不怨天尤人,更不问西天,我看明天、后天,后天的命运靠我自己去改变。”看这话说的,简直和贝多芬说一样。贝多芬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所以说,老三届就是老三届,果然不同凡响——有料。
也的确是这样。孙子的料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打一手好蓝球,还上省城试过训,和空军也都能考上,但又怎么着,还不是人走不出这东洋村。说不好听,那叫马死下地行。孙子喂,人最重要是务实,日子得天天过,花瓶里的美咱得不到,就甭去想~~。老爷子没少和孙子唠。除了唠,还整天在高会计身边叨,说:“你先把传宗接代当成头等大事来办,让孫媳妇早点入门,开枝散叶,这也是咱东洋的农耕文化。”
“是是,二十岁娶媳妇也是咱村的农耕文化。”高会计唯唯诺诺,哪敢有半点怠慢,他是见媒就托。也不管儿子感受如何。可能是这可怜天下父母心感动上苍,张罗大半年后,经历了十三次失败,今天总算看到曙光。
这当口,见老爷子踏出厅阶(堂屋),高会计就赶紧笑脸迎上,赶忙做解释:“老个,是这样,今早我在大队部突然接到月人(媒人)电话,讲有个作工作娘来我们家与蓝秋相亲。中午到家。”
“有工作的?暨是有粮食户口娘啰。”老爷子将信将疑,欲走去拿扫把。不过很快收住脚步,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板起脸说:“怎么,这么大事,也不事前和我打个招呼,你信不过我啊。嫌我老碍事了是不?”
不欺骗不隐瞒,大事小事大家说,这是家规之一,如今有意隐瞒家中大事,那还不是违规啊。这下高会计吓坏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摇头摆手,极力表示没那回事。
见番模样,老爷子也懒得理,心想:“量你小子也不敢。”之后就堆出笑脸,竖他的大拇指表示赞赏。
嗯,不是吧,这么会就雨过天晴了,高会计刚刚还在为违反家规诚惶诚恐,转眼就释然了。
说违反家规那是不得已的事,因为前十三就是先和老爷子通气,才导致了失败。虽然老爷子也懂得,如让孙子事先晓得要相亲,他人就跟你玩失踪,他也守口如瓶,但每次都给孙子识破,这孙子也太鬼精了,就一句话,“明天穿整洁点啊!”他第二天就没人影了。闹的一家子不开心,赔了夫人又折兵。因而,这十四次不得不采取保密措施。防范锥子(儿子)出逃。就是老爷子怪罪,也得冒风险犯一次家规。
就这由来——
高会计见老爷子没有怪罪的意思,放心了,冲‘庐屋’喊:“锥子(儿子)出来搭把手。”
(‘庐屋’是陈蓝秋给起的名,他总是称自己住地是‘庐屋’。这‘庐屋’实际就是厢房,和老爷的左屋相连,当地人称之耳房。屋手。)
庐屋里,陈蓝秋正做着针线活拿针线,——为一条长裤膝盖缝补丁。打算做完就去菜园抓虫子。院子陡地响起喊声,他格噔一下,就将做活放下~~。
这时候,爷爷也跟着喊:“蓝秋,穿整洁点,你要做大人了,高爸给你找了个居民娘。”
陈蓝秋穿条西装短裤,也没换,就从‘庐屋’出来,懒散散样。“什么相亲啊?”说完眼光四处寻人:“居民娘呢?”
“不用找!还在长途车上,不过中午肯定到。”高会计说。
“好啊,高爸,能耐下降了,开始张罗下面散区娘子来了是不。”陈蓝秋脸上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情,兼之挖苦。
高会计说:“臭小子,别单单打打,听我介绍情况,我这次包你满意。听着,娘子有工作,单位是杨加农科所,听讲现在还是这个单位的头头,举足轻重,但这些都不主要,主要是她也喜欢打蓝秋,是杨加公社女蓝一号~~。”
“嚄嚄!打蓝球的,让我想想,还封个杨加一号~~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