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天上班开始,柳小絮每晚都要加班到十二点,或者凌晨一点,甚至连班到通宵。有时不幸赶上了通宵的连班,第二天上午只准休息半天,下午要接着上班,晚上则继续加班。
在那样的环境中,车间工人就像一台台不停运转的机器一样,除了上班,吃饭,加班,睡觉外,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刚进厂那几天,柳小絮很不适应这家厂的工作方式。由于劳动强度太大,她虚弱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可是不管身体有诸多不适,身处当时的处境中,她已经无路可走,为了活命,不得不忍着病痛坚持上班。
她不敢向线长请假,因为请假要扣钱,她舍不得扣钱。当然厂里有强制性规定,新员工没有干满一个月,无论有什么特殊理由,都不能请假。
大成厂的请假制度很严格,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一律不许请假。特殊理由无非就是这几条,比如:家里死了人或自身有病。
如果家里真的死了人,必须让村委会开证明寄来,厂里凭证明批假后才能回家,否则拒绝发工资;如果本人生病了,即使躺在床上无法起身,也需要凭厂医的证明才能请假。
无论什么职位的工人,没有经过批准没上班,旷工一天扣三天工资,外加小过一次。这样一来,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他们扣。
那时工人的工资本来就很低,有时候一些工人确实有特殊的原因,必须要请假或辞工,他们不得不想出各种各样的点子来应付上司。
有的工人想请假或辞工,恰好他们的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于是他们便让家人开一份假证明寄过来,说爷爷或奶奶死了,必须辞工回家。有的工人没有生病,但是他们也想辞工,于是便找熟人买点礼物贿赂厂医,让她帮忙开假的生病证明,以便请假或辞工。
厂医也是打工的,她很同情工人的遭遇,当有些工人拎着礼物或塞几十块钱求她开假证明时,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同时也可以赚点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慢慢地,在工人中形成了这样的潜规则。有人想辞工,便去找厂医开假证明,拿到证明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辞工,并领取所有的工资。
柳小絮插了几天元件后,手关节痛了好几天,洗衣服时手指活动都很困难。
过了几天,阿辉便开始教她们焊锡,他说车间的工人必须会操作所有的工种,这样就可以随意安排工位。比如:插件,焊锡,打螺丝,啤机,剪脚(电子元件的脚),看外观(检查焊锡的PCB上有无包焊,漏焊,虚焊,等不良现象。),测试,包装,等。
柳小絮第一次学焊锡时,当阿辉拿着滚汤的烙铁递到她和几位新工友手上,她们吓得不敢拿烙铁,害怕烫着手。
谁知,还没有等阿辉开口,阿艳便冲了过来,指着几位女孩凶巴巴地骂道:“烙铁有什么好怕的,别人都敢拿,你们为什么就不敢?这点事做不了,进厂来干什么?”
看着凶神恶煞的阿艳,柳小絮等人只得颤颤噤噤地拿起烙铁,阿辉一遍遍教她们怎样放烙铁,怎样放锡丝,焊接多久,怎样架PCB板,怎样检查不良,等等。
阿辉虽然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他在大成厂干了几年,几乎每个工序他都操作得很熟练。上班时他比工人还要累,经常是这个工位忙完了,马上又去别的工位忙碌。
他除了身体上的劳累外,平时也经常被阿艳骂。令人不解的是,阿艳在上司张生的面前,却温顺得像头绵羊。当她转身面对阿辉和工人时,立即变得就像一头凶悍的母老虎,长期板着脸大车间叫骂,她的嗓门又高又尖,骂人丝毫不分轻重,不分场合。
有一次新产品上线后,阿辉坐在一位女工的位置上教她焊锡,恰好在他对面的一位女工没有扣厂服。阿艳见状,突然冲上前,抓住那位女工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阿辉:“她的衣服没有扣上,你没看见吗?是不是你特别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