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胤秦一路向南,便来到青洲,这里坐落着泽苍建国历史最短、国土最小的月央。因是由胤秦分裂而出的狐族统治,故而风土人情与胤秦并无二致。
琥珀不停地四处张望,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走在前方的离恨的背影上。
“看白头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可是知道了启天天子令的下落?莫非就在月央?”她悄悄凑近包子夏,鸡贼地问道。
溯夏赶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护住自己的丸子头,摇头道:“公子是受人之托,来这里了却他的一桩心事。”
“哦?”她一听来了兴致,挑眉问:“你家公子真是好管闲事,可是受了人家什么好处。”
“好处倒是有,但不知是不是……”包子欲言又止,小嘴一撅,她顺着包子下巴的方向看见了远方雾气腾腾的海上耸立着一面陡峭险峻的孤山,直直插入云霄。
“此山得名‘琅琊’,那个拜托了公子的人就住在山中。”包子说,“应该说,是那只狐狸。”
他口中说的那只狐狸并不是琥珀心中所想的“不过一只狐狸而已”那么简单。事实上,这是一只了不得的狐狸,泽苍大陆上唯一一头火金九尾狐,独自一人住在瀛海滨的琅琊山回向崖上,以神官之名保佑着月央风调雨顺。做得如此功德之举,却无人晓得他的名号与出处。
“那可是上一代神官大人钦点的人选,哪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够瞻仰到的神姿?你们这些外族人来我们月央,管这么多闲事做甚么?去了在山脚下烧柱香便可,从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最近泽苍哪哪儿都不太平!”
琥珀本想拉这只玄狐大叔问问,没想到竟遭到如此排外的白眼。正生着闷气,便听旁边茶棚一个说书的老大爷眉飞色舞地讲着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各位看官,你们听说了吗?隔壁胤秦出大事了!白虎长老的将军府前些日子被一把大火烧光了,据说有人在‘黄泉’里赤手屠杀了蛟螭怪!”
有人附和:“可别提了!如今是多事之秋。启天的皇帝老儿被自己的老婆和兄弟害死了,搞得人心大乱。当年麒麟大帝和凤凰真神干仗,将归墟打出了个窟窿,怕是引出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看看咱们瀛海,最近也时有异动,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什么怪物……”
“呸呸呸!瀛海可是咱神官居住的福祉,连上一代神官的灵体都封印在海中,哪会有什么怪物……”
琥珀一边走一边听,心里头不知在盘算什么。
一到琅琊山下,远远便见一排玄铁重甲的侍卫在此把守,一见离恨走来,并未言语其他便自动让开一条道来,一位白髯老者笑脸拱手相迎。
琥珀一抬头看着眼前灵力满溢的山路,长长的台阶直插云霄,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爬到一半的山路说什么也走不动,拖累得离恨与溯夏不得不也停下来等她。
“这是什么破地方!好端端的神官居所为何要被重兵层层把守?感觉不像是供奉,而是囚禁!”
包子赶忙去捂她的嘴巴,生怕被已经走在五里开外的老者听见。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许久未出声的离恨此刻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在整个清幽的山路上回荡。“九尾狐耳尖,不想被他报复便勿要多言。”
琥珀心一惊,只得闷声前进。
待他们一行来到九尾狐的神殿,夜色已经蔓延开来。
“公子,大人已经歇息下了,有事还是明日再商议罢。老身为公子一行准备好了客房,先前只知晓公子与溯夏大人会来,故而只辟出了两间。”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给她琥珀收拾客房。当然,这对于厚脸皮的她来说无关紧要。
“你家神官大人这么厉害,神殿修葺得如此宏伟,怎生会没有几间像样的厢房?若没有清扫出来,我倒也不是特别嫌弃……”
白髯老者打断了她:“老身在这琅琊山上呆了三百多年,从未有人能上神殿拜访大人,因而多出的厢房早被大人封印了。大人说,一个人看着那些空荡荡的房间太孤单了……”
一阵海风伴着潮汐而来,携着微微咸腥,神殿前娑罗双树繁茂参天,树影婆娑,透出天边月之光华。
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上斑驳的光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桓光的面庞。是啊,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实在太孤单了……
“她与我宿一间。”
离恨的声音响起,温淡如水,却让琥珀一阵心惊,顿时石化在了原处。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便是溯夏:“公子,你不是……”
离恨抬手制止:“无妨。”
但琥珀却踌躇起来,扭捏了半晌,这时白髯老者的话不偏不倚在耳边响起:“近来瀛海不甚太平,夜里便不要乱跑,有个照应倒是极好,也不知那海子里头会钻出个什么怪物。”
脑海里回想起白日里那些小狐狸的对话,思及如此,她便也只好勉强接受了与离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实。
“不过……”走到厢房门口。白髯老者突然转过身对离恨,或者是对跟在他身后的琥珀说,“这两日正巧赶上了山姥会,这琅琊山里的灵物夜里都会出来,花开遍山,倒是热闹非凡。”
山姥会?琥珀抬头望天,正是夜空晴朗,西边挂着一轮下弦月。
对于这种稀奇的节令,一贯好凑热闹的她又怎会白白错过?琥珀望天,正是晴朗夜,大抵不会有事罢……
脑子里还犹豫着,脚步早已偷偷踏出了神殿,下了回向崖。
这会儿琥珀才在夜色中看清,这神殿临着瀛海,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像挂在月亮上一般。
山姥会,顾名思义便是些依托于山间仙气而化形的灵物之间的游会。山玉兰将道路两岸用雪白的花朵遮得严实,一眼望去恍如皑皑白云。山林间回荡着山姥自四面八方而来的笑声,透过层层叠叠的花丛,琥珀见有莹莹光亮,微弱隐约。
走近一看,不过是一条久淤的暗河,芬利陀华却一朵朵生得极好,成形的精魅坐在花蕊中一点点汲取着太**华。撸起袖口,琥珀就准备去捉。
“你是抓不住的。”背后突然幽幽响起男子清冷无波的一句,在她即将得手之际,惊扰了花蕊中的精灵,一瞬之间纷纷飞出了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