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大少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艾沫惜身上,浑忘了他受伤的是头,而不是腿。
从地下停车场走去上到医院的电梯,路并不长,这两人却走了好久。黎大少只愿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完,就这样下去,哪怕血流干也是好的。
手机响了,是秘书。
“喂。”黎相宇要死不活地接电话:“你跑掉没?哦,跑掉就好了。明天放你一天假,在家休息。嗯,对,我要死了,哦,不不,你不要来看我。等我死了,你来送个花圈就行,到时我在遗嘱上写,加你一个月奖金……好像有点抠门,加两个月奖金吧……”
艾沫惜听他讲电话讲得狗血,不由得想把他甩开。黎相宇忙把电话挂掉,又像只大蜘蛛似的,缠在她身上。
任你怎么挣扎,我自巍然不动。
黎大少清理了伤口,还缝了几针,头上包着纱布。从头到尾,他都没哼过一声,表现得很男人,手却紧紧抓住艾沫惜,不肯放手。
在医生旁边帮忙的值班护士,是个小妹妹,估计刚毕业不久。忍不住老偷偷看他,感觉从没见过这么帅的大帅哥。最后花痴地补了一句:“包着纱布也可以这么帅啊。”
艾沫惜哭笑不得,帅哥当道,不得了。这长相太具迷惑性了,要是众位花痴妹妹们知道这黎大少天使的外表下,是多么恶魔,看还有多少花痴粉丝。
这一折腾,已是凌晨四五点了。车子行驶在康辉大道上。
“沫沫,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适合回家吗?”黎大少懒洋洋的,头仍然歪在艾沫惜的肩上。
“你不回家,要去哪儿?”艾沫惜没好气。
“那就回吧,反正爸妈看见我这样子也不会心疼的,只会问我,坏小子,你和谁打架了?我就说,没和谁打架,只是为沫沫出头……”
“……”艾沫惜开到下穿隧道时果断从桥上调了个头,直奔花都大道。
黎大少晦暗不明地笑了一把,心里正唱着,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车子开到公司门口,停下。
“干嘛?”黎大少夸张地用双手搬动放在艾沫惜肩上的头。
“下车,去你办公室的休息间,你黎大少多会过日子,那里不是比家里的房间弄得还舒服吗?”艾沫惜上次被叫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盯到过一次。
“臭丫头!”黎大少用手指点着艾沫惜的头:“说你笨,还就是笨,我包成这样,你叫我去办公室?公司职员议论下就算了,要是被公司的重要客人看见了,项目合作出了问题,是不是你要负责?公司股价下跌,是不是也归你负责?”
艾沫惜被他搅得头晕眼花:“好,去凌霄大酒店,五星级,够你黎大少的档次吧,离公司又不远。”
“笨丫头!”黎大少又要用手点她的头,被她眼睛一瞪,立时讪讪缩回手指:“被记者拍到,你负责?还有,我伤成这样,头顶开花,血流成河,现在头重脚轻,你好意思把我扔在酒店里不管了?我是急需补营养的好不好?你个没良心的……”
“那你到底要怎样?”艾沫惜真的快被他折腾死了,不过真的不用惊异,这就是他黎大少的风格。
“我只想找个地方,离公司近点,有人能照顾我,晚上能守着我……咳,你知道,头受伤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随时都会有晕厥的可能。要是没人管,恐怕等爸妈发现我,就只能来替我收尸了。也有可能呼吸困难,心脏到时怦怦乱跳……”
艾沫惜没好气地打断:“你说的那是心脏病。”
“呃,对,就是心脏病。”黎大少一脸正经。
“你头受伤,跟心脏有什么关系?”艾沫惜翻翻白眼。
“怎么会没关系?头痛,心就痛……”黎大少捂住胸口:“其实,我现在的心已经很痛了……”他顺势歪倒在艾沫惜的香肩上,一时只觉得只有这个地方,才是最舒服之处。
艾沫惜伸出一只手指,嫌弃地顶开他的脑袋:“黎大少,你到底要去哪儿?”
“喂,”黎相宇气得要命:“为什么还要问这种幼稚的问题?我都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我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非得说那么明白……”
艾沫惜听他说他也是有自尊的,忽然“扑哧”笑出声来:“哟,黎大少什么时候把被狗吃了的自尊要回来了?你可太有本事了。”
“别跟我扯没用的,回你那巴掌大的蜗居去。”黎相宇一下又换了种粘人的口气:“我明天要喝骨头汤,需要补脑……”
“谁告诉你骨头汤补脑?”艾沫惜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陷阱,粘到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
“你看着办吧,我不挑食。”黎相宇打了个呵欠:“走吧,呜,好困,好困。”他再一次粘了上来,扑在艾沫惜的肩上。
“下不为例啊,就今晚,明天你自己住酒店去。”艾沫惜发动车子,向公寓开去。
黎大少没搭腔,脸上露出甜蜜又邪魅的微笑。这个故事充分演绎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精髓。他流了很多血,此时真的有些无力虚脱,眼睛干涩,眼皮搭拉下来。
一小会,就到了公寓。保安的表情自是不用说,猜测的版本太多,最让人肯定的一版应该是这样的:这个女人是某大款的小三,现在又勾搭上另一个开豪车的富二代,晚上两人在外嗨皮了一夜,现在双双回爱巢。
“你看到没有,那男的好像头上还包了纱布。”一个保安并不肯定的口气,瞄了一眼,又不好一直盯着车内。
“肯定是被前金主打了,现在扯破脸,两人干脆住一起了。”另一个保安笃定的语气,又喃喃自语:“不知道那女人的豪车会不会被前金主收掉。”
夜色,迷雾重重。
艾沫惜停好车,又用一只手指嫌弃地戳他:“醒醒,黎大少,到了。”
黎相宇不动,仿佛睡熟了。
艾沫惜继续戳他,加大力度,声音也提高了。
猛然,黎相宇抬头,一口咬住艾沫惜的手指,吓得她惊叫。
其实不是咬,是用嘴吮吸,艾沫惜一下就抽回了手指:“你神经病啊!”
“谁叫你戳我的,一点也不温柔。”黎大少得意洋洋:“再说,你忘了?你小时候刚到我们家,我还咬过你的脚趾头,你当时咯咯地笑呢,可爱死了。唉,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讨厌。”
艾沫惜确实没什么记忆,两岁的事情,谁指望她有多少回忆呢?更何况,她根本不相信,黎大少会这么好心,还咬她脚趾逗她笑,那根本就是个只会逼人哭的恶魔。
她熄了火,下车,面无表情,知道逃不脱要扶他回去的命运。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她的机会。她自觉地扶起黎大少回到公寓,一进屋,立时推他倒进沙发。
黎大少不放手,一用力,艾沫惜站立不稳,两人齐齐倒在沙发上。
“沫沫,我冷。”他像只无尾熊,抱着艾沫惜不撒手。
艾沫惜一口咬住黎大少,痛得他“哎呦”一声,忙松开手,没形没相地歪在沙发上。艾沫惜趁机逃脱他的蜘蛛网,拿着家居服,溜进洗手间。
“心狠的女人。”黎大少英俊的脸上,还有斑斑血迹,在灯下闪闪生辉,无一处不诉说着他的丰功伟绩:“沫沫,我饿了。”
他扯着嗓门喊,无比有理由要求这要求那。
艾沫惜从洗手间出来,仍然将头发挽成个髻,用铅笔斜斜插起。她听到黎大少说饿了,哀叹一声,这家伙就是专来折磨她的:“你去洗澡,我给你煮面。”
“沫沫真好。”黎大少精神抖擞,完全不困的样子:“沫沫,我头上有伤,不能自己洗澡……”
艾沫惜现在很想把QQ打开,发个吐火发怒的表情,声音气愤:“黎相宇!”
黎大少赶紧举双手投降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吃完面,我就坐在这里,你帮我把脸洗了,我再戴上浴帽,自己进去洗澡,这样就不会碰到伤口了。”
他语无伦次,也不管合不合逻辑,有无因果联系,反正一副认真正经的表情,以期能取得艾沫惜的信任。
艾沫惜对他无语。拧开火,给他煮面,又在面上盖了一个煎得黄澄澄的鸡蛋,端到茶几上放着。
黎大少咽一口口水,仿佛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一下坐起来,夹起鸡蛋狠咬:“唔唔,真好吃。沫沫,以后天天给我做饭吃……”
“做你的春秋大梦!”艾沫惜想起什么,忽然笑起来:“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知道你是这副德性,会是什么心情呢?”
黎大少呼啦啦吃着面,口齿不清:“你亲自体验一下,就知道了,我不介意当你的小白鼠。”
“你就是欠揍!”艾沫惜不再理他,闪身进浴室洗澡去了,这一晚上折腾得全身都是烟酒味,难闻死了。
黎大少瞥见她进去的身影,嘴角轻轻扯出一抹悠然的笑。看这样子,还得感谢卫尚那混蛋了。
本来他还打算找当警察的朋友,弄个什么名目,把那帮兔崽子关几天。现在想来,要不是这么折腾,他哪可能大半夜的赖在她的公寓,吃着她亲手做的面,看她毫不设防地进去洗澡。
这感觉太好了,不是吗?他环视这巴掌大的房间,啧啧啧,真的是太小了。要怎么把这死犟的妮子骗去更大的房子里照顾他呢?
这绝对是个高深的课题。不过,他黎大少小时候功课不好,一样能把这么大的集团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靠的是什么?靠的是智商。
嘿!他现在的心情如同如来佛主面对小孙悟空,你翻啊你翻啊,随便你翻筋斗云,总之都在我手掌心。
哈哈哈,黎大少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吃撑了,长手长脚瘫在沙发上,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