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还是回来了。”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回来做这宁安城的少城主吧。”
“老爷子那边什么反应?”
“一大早就亲自骑马去接,真不明白这老家伙到底怎么想的。”
“老爷子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身上。”
“是啊,不能修炼,若将唐家交给他,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依我看,就不应该让他再回到唐家。”
“可现在人已经回来了,老爷子一天没死,我们就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老爷子总会死……”
“是这个理。既然老爷子都出马了,我们也不能落后,表面上的功夫,总还是得做。走,去迎接我们的少城主平安回家。”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肥胖而且身材很矮的男人,这两人走在一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一个高瘦得如同一根竹竿,一个矮肥得像是一个南瓜。
作为大周帝国最南边的一座边陲小城,宁安城常年战乱,算不上繁华,而且大周帝国平时对这座小城也不管不问,使得这座城市成了很多罪犯们避难的地方,城中鱼龙混杂,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但不管什么人到了这里,都不会去招惹唐家。
不为别的,就为唐家有一个大星位的老爷子,就为唐家有一个敢叫板小天位的独臂男人,就为唐家有一支战无不胜的雪虎军。在这里,唐家就是天!
今天一大早,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驶出唐家,向着南城外奔去,唐家老太爷更是首当其冲,快马加鞭,作为宁安城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这位老人自从两年前将大小事务都交给自己的儿女后,便很少露面,一些人去拜访也都被拒之门外,如今这般招摇过市,可谓是惊动了整座宁安城。
人总是越老越害怕孤独,却往往更容易孤独,特别是唐老爷子这样的人,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歇,却发现儿女们总有忙不完的事情,有时候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
好不容易有个孙子愿意听自己唠叨年轻时的那些破事,却又突然跑去投军,一去就是两年,这不,一听到唐笑云要回来的消息,他就像一个二十九那天盼着大年三十的孩子,激动得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迎接自己的孙子。
老头子一生戎马,最辉煌的时刻不是在女人的肚皮上,也不是在宁安城城主的宝座上,而是在马背上,所以他没有选择驾车,而是直接骑马。只是可怜了整个唐家上下,在这大冷的早晨就跟着跑了几十里,一些马术不精的,直接颠掉了半条命,这辈子怕是都不敢再上马了。更是让宁安城的人们惶恐不安,以为又要打仗了……
“少爷,你怎么不走南门,非要绕道走西门?”
在宁安城西门城外,走着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却长了一头雪白的头发,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狐裘,就连鞋子也洁白如雪,肩上扛着一把刀,刀不长,也就一尺左右。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婢女,长得眉清目秀,怀中抱着一把长剑。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送信回去,我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老家伙现在肯定就在南城那边等着,两年没见了,我就这样回去?”
青衣婢女垂着头,不敢说话,只是跟着自家少爷走入城中,时不时的抬眼偷看他的背影,看那一头白发,看那瘦弱的肩头……
从小看到大,看了十几年,她还是没看明白自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本来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公子,却跑到战场上去拼命。
每一次基本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每一次的伤口,都是她亲手处理,两年下来,她自己都记不清给他包扎了多少次。
她甚至觉得自家少爷能活着,完全是老天眷顾,完全是奇迹中的奇迹。一个不能修炼的人,能无数次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不是奇迹还能是什么?
“我记得那边有个包子铺,知秋,你去买几个。”经过两年战场厮杀侥幸活着回到宁安城的唐笑云打断婢女的思绪。
被唤作知秋的青衣婢女哦了一声,抱着长剑离开,很快就捧着几个包子回来。
唐笑云将肩上的刀夹在腋下,搓了搓手,捡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道:“回家真好,活着真好!”
知秋虽然是他最贴身的婢女,但这两年来,她所看到的都是伤痕累累的唐笑云,对于他发出这样的感叹,她能够感受,却无法理解。只是抱着长剑,捧着包子,跟在他的身后。
一家酒馆门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蹲在角落里,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盯着酒馆中的酒食,不可避免的咽着口水,她用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使其将身体裹得紧一些,只是那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这深秋早晨的冷风侵蚀。只让她越发觉得饥寒交迫。
几个酒客在经过她身旁时,似乎觉得她碍眼,非得走上去给她一脚,可怜她小小的身板就这么给踹飞出去。
她摔在地上,没有爬起来,也没有哭,或许是这两件事情对她来说太过费力,太过奢侈。她只是盯着那几名大笑的男人,眼中有一丝杀意浮现,但转瞬即逝。
或许现在的她,实在没那个精力去恨任何人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是饿死还是冷死她不知道,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饿多一些还是冷多一些。
然后一个被咬了一口的包子飞了过来,实实在在的砸在一名男人的脸上,油与碎肉溅满他那张脸,包子却反弹出去,落在小女孩身前。
小女孩望着地上已经没有馅的包子,又咽了一口口水,但她并没有伸手去捡,而是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一个扛着刀一身雪白的大哥哥走出人群,在他身后跟着一个抱着长剑的漂亮姐姐。
“哎呀呀,都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怎么还回来了?是包子太少还是狗太多?知秋啊,下次多买几个。”
本来正已经面临暴跳的男人听到这句话,气得脸上青筋暴起,扬起拳头就向着那白发少年冲去。
扔了半个肉包子的唐笑云没有躲避,反而身体向前狂奔,同时肩上的短刀出鞘,下一刻,两人撞在一起,刀光一闪,有鲜血溅射而出。而两人都同时停下。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两人,只见那白发少年手握短刀,刀尖抵在那被包子打了满脸油腻的男人的胸口,刀尖没入一寸,有鲜血顺着刀口流出。
那男人本来握着拳头的手臂此刻无力垂着,手背上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泊泊流出。
男人并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愤怒,眼中除了对死亡的恐惧,什么也没有。
握着剑柄的知秋自嘲一笑,自家少爷虽然不能修炼,但能在几万人的战场上活下来,除了运气,自然也有些保命的本领,对付几个小流氓,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我再用一点力,你知道什么结果,而且你死之后,不仅没人给你报仇,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我保证!”唐笑云语气冰冷。
男人看着眼前的白发少年,他觉得那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比抵在自己心口的刀还要寒冷,寒冷得他根本无法质疑他所说的话。
“想待在宁安城,可以,想欺负人,可以,但别让我看到。”唐笑云说着,将刀拔出,那男人瞬间软倒在地。
其余的人准备乘机出手,却被一把长剑挡住,然后他们只能拖着那倒在地上的同伴,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唐笑云将刀归鞘,走向那地上的小女孩,伸出右手。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掌,看着那一头怪异的白发和妖异的淡紫色眸子,无法抗拒的伸手小手,搭在他的手掌上。
然后她就这么被拉了起来,耳中传来一句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话:“从今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唐笑云拉着小姑娘走入酒馆,就只要了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看着小姑娘吃完,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初见,爷爷取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好名字。”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小姑娘身后,将她那一头散乱的头发扎了两个马尾辫子。
一旁的知秋看得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