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林呵呵一笑,成了李九哥和黄浩东永恒的回忆,也成了他们内心深处永恒的烙印。
一声轰鸣巨响,几排轰炸机从阿山村上空快速穿梭而过,几排炸弹就从阿山村乡亲们的眉宇间齐齐下落。
乡亲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炸弹就从空中径直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李大林蓬乱的头发上。那个可怜的人儿,在乡亲们和自己孩子的见证下,成了无数的碎片。
“爸……爸……爸……”李九哥被压在坍塌的戏台下,头部也受到严重的打击,血泪模糊了他的脸,不过他几乎忘记了伤痛,他的脑海里,就是他父亲血肉的画面。
“爸……爸……爸……”
一刻钟之前,李九哥是单亲家庭孩子,一刻钟之后他成了孤儿。
李九哥从横七竖八的木堆中爬出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很努力的寻找着,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他的父亲,他怎么可能找到他的父亲?
黄浩东也从坍塌的戏台中爬出来,额头上流淌着鲜血,可是他竟让没有哭。
黄浩东走到九哥身边,握住他的手,什么话也没说。
这时的广场,已经是混乱一片了,乡亲们争先恐后地撤离,他们有的拖着孩子,有的背这老人,有的相互搀扶着,都成了被吓坏的婴儿,嘤嘤嗡嗡的一片。
村子里多出起来火,浓烟滚滚,火星噼里啪啦地响。外乡的人只顾躲避,却不担心房屋,因为房屋里什么也没有。陈家的人就慌张了,一会顾忌躲避,一会还想着家里的钱财和事物,他们不一会都乱成了一团。
“家公……家公……家公,你没事吧,家公!“陈留男用力地抓住躺着广场上的陈家公的双臂,使劲地摇晃。
他们的奴婢倒是忠心耿耿,受伤的,没受伤的,都围着过去。
”快快快,把家公背回大宅。“陈留男说道。
”没事,我没事,死不了,天杀的李大林,要不是他,我们今天就不用在这里受罪!我要亲手宰了他。“陈家公在陈陈留男的搀扶下,慢慢地坐起来。
“家公,李大林已经没有了。”陈留男说道。
“没有啦?”
“刚刚一枚炸弹落到他的头上了。”
“哈哈,这天杀的,哈哈,真的是天杀的。可惜就那样让他死了,我得好好的看看他是怎么死的,每想到他死得那么容易,一点意思都没有。”陈家公把这次爆炸也归咎到了李大林的身上。
可是之后的所有事情,都似乎跟李大林没有任何关系了。
“快快回到大宅去吧,说不定等下那飞机又过来了。”
一个身强力壮的奴婢趴在地上,其他人把陈家公挪到他的背上,那人背起陈家公飞快地离开戏台。
“浩东,快走吧。”李秀英泪眼模糊喊道。
“快走呀。”黄力木也大声叫道。
可是黄浩东和李九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坍塌的戏台前,似乎失去了知觉,其实死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浩东晃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紧紧抱在黄力木的怀中。
“等等,等等……”黄浩东在黄力木怀中挣扎着。
“你还想干什么?”黄力木气氛的说。
“我们不能就这样走,要走得带上九哥。”
“九哥、九哥,你还真以为他是你亲哥,我才是你亲爸。你说要怎么带?”
“把他抱起来不就是?”
“你倒说得容易,不要说带着他,现在连带着你我也觉得是个累赘,现在兵荒马乱,四处饥荒,我们那天饿死还不知道呢,你还要让我再带上一个孤儿。你知道吗?他现在是孤儿了,现在外面的孤儿一堆一堆的,你也要让我带上吗?”黄力木没有好气地说。
“可是,可是,他不一样。”黄浩东从黄力木的怀中挣脱下来。奔向还立在原位的李九哥。
“不一样?怎么会不一样?不就天天陪你玩,陪你乐,不务正业的捣蛋鬼,你们都是捣蛋鬼。”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我们去偷番薯了,李大叔也去偷了。后来我们逃到了山上,李大叔知道是跑不掉的,就带着我们回来,并跟我们说好,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说自己没有偷番薯,而是去找野草,说所有的番薯都是他偷的。”
黄力木和黄秀英面面相觑。
黄力木和李秀英站在村巷道的一个拐角,看向浓烟滚滚的戏台,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朝着他们走来,他们脸上那种天真烂漫的童真已经荡然无存,只有对未来无知的恐惧和面对死亡的不知所措。
“走吧,我们一起走。”黄浩东一边拉着李九哥,一边说。
“我不走,我要找我爸。”李九哥说。
“你爸已经死了,已经没有了,被炸碎了,你不到了。”
“不,我可以找到他。”
“快走吧,说不定等下又有轰炸机飞过来了。”
“我不能丢下我爸。”
“你没有丢下他,你已经把他装在脑海里了,我也把他装在脑海里了。”
“可是,我怕有一天我的脑子不好使了,他就没了!”
“等到那一天,我们都不知道去到什么地方了。九哥,走吧,我爸妈说了会带你一起走的。”
在黄浩东的强行拉扯下,李九哥被拖离了戏台。
黄力木和李秀英满脸的埋怨和无奈,既然孩子已经选择了要带李九哥走,那也只好让他跟着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理会孩子,两个人只顾着在前面大步前行,两个孩子跟着后头,还时不时地往回看。
果真,不一会,又有飞机在村子上横空略过。
不过这一次没有丢下炸弹。
所幸的是,黄力木那土砖砌成的破旧老屋并没有被炸掉。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黄力木心里清楚,一个孩子他们现在也没有能力带好,如今又多了一个。如今村子又遭到了轰炸,而且陈家公也受伤了,他是否还会把外乡人逐出阿山村?若是逃出阿山村,下一个目的地要往何处?
黄力木心里没有底,黄秀英也一脸茫然。
他们都蹲在昏暗的土砖屋子里,等到天黑了,然后又天亮了,什么话也没有,只有两个孩子时不时地在嘀咕着什么。